“当然,”施拉梅克说。现在他的情绪又好起了。“当然,我让你们两人独自.呆在一起。你还认为这个毛孩子是个胆小的人吗?”
“他可根本不是一个小子。他是一个姑娘。”
这时他们两人又大笑起来。贝格尔这时心想,他们对我是多么轻视呀。为什么现在他不能一起大笑呢?为什么他要这样手足无措,张口结舌,不敢开玩笑,什么都不敢说呢?他心中的愤怒油然而起。
“那么,好啦,就这样吧,”施拉梅克说“我要冒一次险。不过你们两人要是干什么勾当,我可是不饶人的。”
“那是需要两个人的。”
“你你是知道的,我可信不过你。”
“我根本不是说的我自己。”
现在他们两人又大笑起来,那些健康生活充实欢乐的笑声毫无恶意。但是在贝格尔的心里却痛得如同受到鞭笞一样。走开吧,一走了之,走开十万八千里,他模糊地这样感觉。要不就去睡觉。要不就像他们那样轻松愉快。决不能这样无话可说地坐下去,决不可这样愚蠢畏缩,不要这样幼稚迷惘,不要让人怜悯。
施拉梅克戴上了帽子说:“好吧,我看我们就来检验吧不过如果你们可要吃苦头的七点钟我就又回来了。毛孩子,好好听话!你要是干什么坏事,我会从你的眼睛里看得出来的。还有不要使我的可怜的姑娘感到无聊。再见!”
施拉梅克粗野地搂住卡尔拉的臀部,卡尔拉转开脸格格地笑了起来。他还用劲吻了卡尔拉几下,又向贝格尔挥了挥手离开。外边的房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贝格尔和卡尔拉他们两个人。街道的上空这时正风雨交加。火炉里边有时候噼啪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断裂。房间里越来越安静了,几乎可以听得见近旁摆钟细微的气息。贝格尔坐在那里,好似睡着了一样。他没有仰视就感觉到卡尔拉正在微笑着注视他。他觉得她的目光像是电的刺激一样触摸到了他的头发,并且往下一直触摸他的双脚。他觉得简直要闷死了。
卡尔拉跷起二郎腿坐在那里等待着。现在她俯身向前,面带微笑。面对一片寂静她突然说:“毛孩子!你害怕了吗?”
真的,是害怕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感到害怕。但是他抑制住害怕,冲口说出:“害怕?害怕谁呢?也许是说怕你吗?”他讲得气势汹汹,而不是他要有的样子。
沉默再一次在整个房间里颤动。卡尔拉站起身来,把自己的衣服摆弄平展,还在镜子前边梳理整齐弄乱了的头发。她看到自己的眼睛在欢笑。然后她转过半身说:“坦率地说,毛孩子,你真叫人害怕。你给我讲点什么吧。”
贝格尔感觉到卡尔拉和对自己如此笨拙有一种不断增长的愤怒。他本想再给她一个怒气冲冲的回答,但是这时候她向他走了过来,友好而亲切地坐在他的身边,像个小孩子似地恳求他说:“你就给我讲点什么吧!不管讲什么聪明的事或者愚蠢的事都行。你们整天都在看书,因此你们必定知道些什么事情。”她把全身靠在他的身上。这就是她与一切人亲近相处的自由随便作风。但是她这只柔嫩、温暖的胳膊往他的胳膊上一放,就使他茫然不知所措了。
“我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我觉得,你决不会想到什么聪明的事。这么漫长的白天里你究竟在干什么事?我看是在相互追逐。不久前我在约瑟夫施塔特的街道上看到过你。不过你行色匆匆,要不就是不想认识我。我觉得,你一定是正在追求一位姑娘。”
他想要表示异议。
“没什么,没什么。这没有什么关系。毛孩子,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过男女关系?”
她对他欣笑迎视,对于他的惶惑迷惘感到极大的高兴。“这就露底儿了,你脸红了。我早就知道你有这种关系,你这只胆小的耗子。我想在什么时候去看看她的长相究竟怎样?”
他在绝望中只知道一件事,总是那一件事,就是到此打住。他变得粗暴起来:“这是我的事儿,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管理好你自己的关系吧!”
“可是毛孩子,你干吗这样喊叫?我对你真有点儿害怕了。”她故作惊恐万状的样子。
贝格尔猛地站起身说:“那么,你永远不要再叫我毛孩子。我忍受不了这种叫法。”
“可是施拉梅克也是这样叫你的呀!”
“那是另外一回事。”
卡尔拉笑了。她非常喜欢他那孩子般生气的样子。
“那好吧,现在我讲些别的事情。毛孩子,毛孩子,毛孩子,我把它说了三遍!”
他的鼻翼翕动起来:“停止这样叫,我给你讲过了。我忍受不了这种叫法。”
“但就是叫你毛孩子——毛孩子!”
他攥紧了拳头。他的血涌到了脸上。他站在她面前一步远。她听得见他喘气的呼吸,看到了他的眼睛闪射出威胁的光芒,不由得后退了。但是稍后她又变得无所顾忌。她用两手撑住臂部笑了,露出洁白闪光的牙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嘿,竟然还会这样!毛孩子现在凶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