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安阳:
“安阳,委屈你就离开凉水井吧”
“可我屋头”连任玉巧都要他走,这是安阳想不到的。他急着分辩“债务没得还,庄稼,牛马鸡鸭,还有这房子”
任玉巧的手一抬说:
“你管自走,屋头的一切,都由我替你管,替你经佑着,得了钱,先替你还清债务。我,你还信不着吗?”
“信得着,可这太匆忙了呀。我总得准备准备,清理清理。就是出一趟差,也得收拾一下吧。”
“说的是啊。可昌惠说了,你明早晨要不走,她就去告。我咋个跟她说,她也不依。我就只好、只好嗨,难啊。安阳,你、你就依了她吧。”
任玉巧一双浸泡在泪水里的眼睛,抬起来,颇有深意地瞅了安阳一眼。
安阳不由扶着任玉巧的肩膀,颤声唤着:
“玉巧。”
“嗯。”安阳抬起她的下巴,任玉巧把脸仰起来,垂下的眼帘蝉翼般颤动着,两行泪水溢出眼眶,不由自主滚落下来。
安阳正要去吻她,门板上“哐啷”一声响,任玉巧浑身打了一个冷颤,随即把安阳轻轻一推,说:
“昌惠是跟着来的。”
安阳转身望去,夜的薄暗中,李昌惠的身影冷冷地靠在门板上,尖声拉气地喊着:
“妈,他不走,我就不客气,我们走。”
任玉巧睁大双眼,定定地依依不舍地望了安阳一眼,转过身子,跟着李昌惠走出屋去。
“慢。”安阳叫了一声。
任玉巧站停下来。
李昌惠不悦地站在台阶上说:
“还啰嗦个啥?”
安阳摸出钥匙,递给任玉巧说:
“这是房门钥匙。”
任玉巧伸手接过来,两只手碰在一起时,安阳一把抓住了任玉巧厚实粗糙的手。
任玉巧的手在安阳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抽出来,转身离去。
安阳泥塑木雕般站着,脑壳里头是一片空白。
院坝里,传来李昌惠又一声不耐烦的催促:
“走啊。”
第二天早晨,安阳打开卧房的后门。
秋日清新的空气中,后门口放着一只大大的竹篾背兜,装满了一只只匀称的纸包。
安阳打开一只报纸包的纸包,看见那是散发着清香的茶叶。
背兜装得满满的,却并不重。
他明白,这是任玉巧连夜给他备的。
他心中明白她的好意,他没啥子钱,出门在外,只得靠卖掉茶叶换一点钱。
安阳就是背着这一满兜报纸包的茶叶,离开了凉水井寨子,走进了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