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故人美尼斯

    王祺静静地坐在没有栏杆，光秃秃的阳台边缘，自然地下垂着两条腿，身体向后倾斜，压在身后的两条手臂上，仰望着天空。

    天空碧蓝碧蓝的，清澈洁净，没有一丝烟云；太阳平平地悬着，光芒很是柔和，既不刺眼也不炽热；凉爽的清风不时拂过脸庞，撩起耳际的丝，摩挲着他的脸颊，柔柔的，痒痒的，仿佛少女的手。

    草原沙沙的响，掩映在天地奏出的交响曲中，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莫名的苍凉和孤寂，置身其中，王祺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都已融入天地，浑然忘却世间的一切，一切忧愁都消失不见，与天地同一呼吸。

    他不觉闭上了眼睛，躺倒下来，沉浸在莫名的感伤之中。头上温温的，软软的，是跪坐着的希露达的膝盖和大腿，王祺睁开眼睛，与希露达眼神相对，无声的静默中，希露达的手抚上他的脸庞。王祺的手迎上去，托着希露达的双颊慢慢俯下头来，两人轻轻吻在一起，凉风拂面而过，将两人的丝卷在一处。不远处的空中，几只白色的飞鸟乘风掠过，在天空中剪出几道白线，留下几声欢快的鸣叫，再度消失在天际的彼方。

    良久唇分，王祺松开手，慢慢转过身，席地坐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注视着希露达。希露达低下了头，轻声叫道：“主人”

    王祺摸了摸她的头，招呼希露达移到身边，拉着她的手，一同遥望着远方。时间悄悄地流逝，太阳渐渐地沉下，天色慢慢暗了。先是王祺，再是希露达，同时向里屋走去。

    空间微微颤动，两个年轻人凭空出现，向两人躬身行礼。王祺停下脚步，道：“拉克尔，艾提恩，找我什么事？”

    两人又行一礼，郑重其事地说道：“艾弥斯大人，到了你重新主持文明监察局的时候了，我们是来迎接你的。”

    “是吗”王祺望着即将下落的夕阳，笑了笑道：“拉克尔，艾提恩，托莱亚族都毁灭了数万年了，继续这个计划还有意义吗？还是撤掉分布各地监察站，让他们自有展去吧。”

    “文明监察工作确实已经不重要了，”拉克尔点头道“不过监察系统是当时托莱亚族科技的集大成者，并不只限于监察宇宙文明所用，对我们影响和控制局势极有好处。眼下库图拉族活动猖獗，正是我们需要它的时候。”

    “原来你们打这个主意。”王祺明白过来，略一思索，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们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自然是先去监察局总部，”艾提恩道“它已有数万年没有启用了，目前处在关闭状态，我们没有你或者希露达大人的权限，根本无法进入。”

    “总部？”王祺想了想道“是先前我们过来的时候经过的那座浮空岛吗？”

    “就是那里。”两人异口同声道，顿了顿，艾提恩又道：”艾弥斯大人，你想起来了吗？”

    王祺摇摇头，道：“只是略微有点映像。希露达，我们走。”希露达应了声是，接着平地旋风起，带动众人的身影渐渐淡去。

    离开住所东去数十万里，便是这无限宽阔的大地的中央。与别处不同，这里是组成艾克里艾昂星系的无数空间交汇之处，乃是稳定整个大6的空间枢纽。百种异象，千般幻景，都在这里互相融汇，时时变幻。

    然则在这错乱的所在，却有一座像似倒悬的火山的浮游岛悬在其中。从下方望去，穿过无数个交错的空间，隐约可以看到边缘处露出的那些晶莹光亮的巍峨建筑，隐约像是座城市，一座银色之城，同时也是这片大地上唯一的城市——艾弥斯掌管的文明监察局总部，文明引导计划的执行中心所在地。王祺在回艾弥斯家之前，曾在此处停留过片刻，倒也并非初见，加上意识深处依旧带着那种异样的熟悉感，所以此刻来到这里，心绪倒是颇为平静。

    在下方凝望片刻，身形闪动，已到了浮游岛上空，向下看去，浮游岛全景历历在目。在次元空间的折射下，整个岛屿似被无形的刀片割裂开来，看上去支离破碎。希露达轻轻抬起手臂，手上光芒微微一颤，接着精神力涌出，投射到破碎的虚空之中，刹那间穿过周围无数空间，空间结构慢慢稳定下来，幻景散去，视界恢复正常，露出下方完整的城市。拉克尔与艾提恩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希露达放下手臂，望着城市中央那座颇为高大的平顶白色建筑，眼神似乎有些茫然，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王祺的视线不知何时也定在那里，准确地说，是在建筑的顶部中央。那里是截断的多面体梯形棱锥，坡度很小，几乎完全由晶石堆砌而成，看上去，有点像似一只倒扣的碗，又像是半截宝塔。

    注视片刻，王祺才回过神来，轻声道：“走吧，我们该进去了。”希露达微微点头，手一扬，众人同时原地消失，下一瞬间，已来到建筑内部，某条宽阔的过道上。

    里面的墙壁和地面也是银亮的白色，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走上去会出踏踏的轻响。王祺徐徐地走着，听着回荡开来的脚步声，心中的熟悉感越来越明显，陈旧的记忆好像从潜意识醒觉了一般，不住地在他眼前显现，又再次消失。走了没多远，就见前方竖立着一扇二米来高的黑色大门挡住了去路。拉克尔正要回头给王祺介绍，王祺已加快脚步，越过他向前走去，大门自动开启，王祺与希露达大踏步并肩走入其中。拉克尔与艾提恩对望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圆厅，宽敞异常，粗看之下，足可容纳上千人有余，上面的顶非常的高，旋动着漫天的星辰。周围靠近墙壁处，是数排控制台，散乱布置着不少屏幕，仪器本身则透出一种异样的精神波动，好像**一般。王祺意念动，与那波动对接，立刻现置身于茫茫太空之中，几十里外的不远处，两颗巨大的恒星轰然撞在一处，轰然一声巨响，将临近宇宙耀得一片闪亮。意念一断，影像又陡然消失，依旧是在圆厅之中，想来应该是意念监测器一类的东西。王祺在房间里漫步转了一圈，便回到刚进来的位置，接着抬头看了看，拉着希露达的手骤然不见。在潜意识的支配之下，眼前场景突变，已身处于一个装饰简单的办公室中。房间不大，只有几把风格特殊的椅子，还有仅有的一张半环形的办公桌，和一张华丽的座椅。

    王祺四面扫视半晌，就现这个房间正是他在幻境之中被艾弥斯领去的那个。他定定地站了片刻，松开希露达的手，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希露达走到他身边站定，接着拉克尔与艾提恩也跟着到来。王祺也不理睬，却自轻轻拨弄起办公桌上悬浮着的那个星系的影像。凝视着里面不住转动的星辰，王祺心神渐渐恍惚起来，精神空间中，那记忆之门似乎隐隐有松动的迹象。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很是安静。依丽丝也出现在办公室中，站在王祺左手边上，静静地凝视着他。

    “艾弥斯大人，原来你已经过来了，有个重要的消息必须告诉你。”房间中央，英格尔和卡格尼突然出现，让王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英格尔向希露达两人行了注目礼，开门见山地说道：“泛库图拉联盟的议长去了他们军队刚刚攻下的一颗行星，据我们的情报，他去那里似乎是为了调查古代遗迹。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找出库图拉人统合所有种族分支的目的。”王祺微微振作了一下精神，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英格尔道：“就在三个小时之前。”

    王祺略一思索，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试试，也许真能弄明白也说不定。希露达，依丽丝，虽然你们在艾恩格拉斯的认知中已经死了，不过不排除库图拉人认识你们的可能，你们就不必跟去了。英格尔，你们也一样。”

    “是，主人。”希露达淡淡地说道，依丽丝也点了点头。卡格尼仔细看了看王祺，道：“艾弥斯大人最好也改变一下容貌，你现在的身体虽然与过去并不相同，但相貌却有八分像似，难保他们认不出来。”

    “放心，我自有办法，不会打草惊蛇的。”王祺微微笑道。说话间，体表毫光泛起，身形也拔高数寸，已变作一中年男子，相貌威严，颇有气势。身上的衣服，也变得与身体相合，而且庄重了许多，正是阿尔巴斯的流行风格。他的身体甚至服装全由王天的身体组织构成，改变外在形态自然难他不倒。这时，王祺精神力微微颤动，接着王天与艾祺同时现身，笑道：”算上我们两个如何？”王祺笑道：“随便你们，想凑热闹就来吧。”

    托莱亚人的科技早已展到废弃太空船的程度，虽然因为第一魔动炉损坏的关系，他们做不到视宇宙为自家的庭院，但第二魔动炉提供的魔力网络，也足够让他们以肉身瞬间抵达邻近星域的任何地方。王祺决定出行，也根本不用准备什么。更遑论三人本身就能轻易穿梭宇宙了。英格尔指出方位之后，桌面上的星空影像顿起变化，现出一颗类似地球的蓝色行星。王祺凭着模糊的记忆，伸手在上面一指，眨眼的功夫，三人同时进入魔力通道，只一瞬间，就来到阿尔巴斯星域外数十光年的地方，悬停于半空之中，他们脚下，就是图像中那颗蓝色的星球。此刻，这颗行星明显处在非常规状态下，就在行星那一头，数百艘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无声无息地悬浮在卫星轨道边缘，散出无形的压力。

    托莱亚在空间方面的研究神乎其技，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也不知是因为库图拉人并没有在己方军队使用最先进的技术，还是双方技术差异本来如此。三人懒得多看，意念动处，已来到大气圈内部，隐在云层中向下望去。

    正下方，燥热的天空下，是一座新毁不久的城市，中央部分炸出了一个巨坑，建筑完全粉碎，化作了沙尘，边缘处尽是残垣断壁，偶尔还可见到袅袅升起的黑烟，是未熄灭的火焰在燃烧。残毁的道路上，坍塌的房屋桥梁下，堵塞的河流中，到处都是全套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至于尸体则一具不见。王天来来回回地眺望了几圈，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库图拉族人死后的尸体到底去哪了呢。化光消失，这完全不合常理。”王祺道：“我也觉得奇怪，你们说”他顿了顿，道：“艾恩格拉斯要统一库图拉族，是不是跟这个有什么关系？”艾祺道：“你的意思是库图拉族也想弄清楚这一点，才试图统一全族？”王祺道：“这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两者之间必定存在什么联系，弄清楚其中一点也许就能揭开另一个秘密。嗯，先不乱猜了。等回去问问拉克尔他们再说吧，他们对库图拉人的了解远在我们之上。”王天道：“也是。”他点点头，身上微微光，变化成一个魁梧的大汉，面容与先前也迥然不同，往虚空中抬步就走，三人再度消失。

    天空异常的狭窄，好似一条线悬在头顶，边上都有高耸的峭壁悬崖，如刀削斧劈，光滑而难以攀爬，偶尔有细小的石子从上面滚落下来，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峭壁上布满了各色的洞穴，有点类似溶洞，又像是巨大的蚯蚓穿过的土壤似的。王祺三人在某个稍大的洞口处弯腰走了进去，洞窟中静悄悄的，越往里走，道路越是宽阔，由羊肠小径逐渐变成通衢大道。地势越来越低，洞穴的顶却越来越高，石壁上到处夹杂着奇异的晶体，在黑暗中出幽幽的光，自有折射开来，给洞穴增添了几分诡异。

    这里是这个行星上名为大峡谷的地带，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此地的洞窟彼此贯通，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洞穴体系。他们要找的人和东西，就在这个庞大地穴系统的某处。

    王祺身处洞窟之中，不知不觉又想起当初在森林中遇难的一幕，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洞窟中虽然阴暗，却没有一景一物逃过三人如电的眼睛，走出数里路，艾祺忽然驻足停下，向侧面的分支岩洞望去。王祺两人随着她的视线一看，彼此对望一眼，身形已到了洞口处。

    就在洞穴入口的岩壁上，绘着几幅稚拙古朴的图画，均为是原始部落的生活场景，就三人看到的几幅，有篝火聚餐，集体打猎，部族迁徙，畜牧种植几个场景，还画了几头像模像样的动物，虽是原始人的笔触，不甚精美，倒也颇有几分趣味。艾祺道：“这儿好像是土著先人的遗迹，难道美尼斯就是为了这些而来的？”王天道：“也许吧，他们不是要找神话传说吗，这些远古的东西也算是与它相关。”王祺道：“这儿不可能只有这几张图，我再找找看。”他站立不动，探测能力已外放开来，透过周围的岩壁四面辐射。这大峡谷虽然不小，但也只是相对行星级的单位而言，对于王祺来说，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只一刹那，就被他尽收眼底。王祺微微一笑，道：“走，我们去看看。”

    洞窟的另一处，三名男子正在向岩洞深处进，为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着黑衣，面无表情。第二个四十来岁，手持木杖，面色柔和温厚，叫人如沐春风。走在最后的是个年轻人，绷紧了脸，警惕地四面张望。走在第二位的中年男子笑道：“欧米茄，不必这么紧张，佩吉安卡司令官已经布置好了，不会有什么差错的。”欧米茄恭敬地答道：“大人，这可不一定，这宇宙中有奇妙能力的人太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中年人笑道：“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这时，最前面的男子忽道：“大人，这里也有图像”中年人道：“是吗，我来看看”不疾不慢地走到那人边上，向岩壁上方看去，那里是几处烟熏的图像，也是几幅动物图。

    打量几眼，中年人摇摇头，道：“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无关，继续走吧。”三人继续前进，维持着先前的位置。又走过数个不短的洞窟，三人来到一个仿佛鸡蛋壳一样的天然溶洞之中，刚刚走到中央，前方，左右忽的强光暴起，然后又有数道光芒迅射向三人身后的洞口，四面强光将整个房间照的透亮无比，顶部透明光洁的石柱在光束照射下漫射出无数道光芒，更是耀花了他们的眼睛。片刻之后，三人才恢复过来，向周围望去。

    他们被包围了。

    无数个穿着奇异装束的战士手持口径巨大的短炮对准了他们，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赤手空拳的人，个个眼神犀利，死死盯住了他们，特别是为的一人，穿着松松垮垮的战斗服，身上气势极强，一看便知是高手。正前方，队伍排开，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来。这人身穿军服，留着个铮亮的光头，眼神中略微带着些许自得，他走出队列，弯腰行了一礼，笑道：“议长大人，听说您驾临此地，我尤利斯族的元担心你被宵小所害，特地让我来尽保护之职。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尤利斯皇家卫队的杰弗里。那边的几位，是我们盟友艾俄斯人担心我们力量不足，特意派来帮忙的。”中年人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有个疑问，不知道你能否帮我解答一下。”

    “请随便问，不过高不高兴回答，就是我的事了。”杰弗里笑道。中年人道：“我们这次行动非常隐秘，你们到底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据我们所知，这些洞窟隐藏的秘密连这里的土著都早已遗忘，你们怎么会找来这里？又怎么闯过行星外围的防护进来的？不要告诉我用空间转移进来的，我们已封锁了空间，不是二十五级以上的法师，根本无法穿越。”他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的停了下来。杰弗里瞄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道：“看来您也猜到了。没错，这个消息本来就是我们布的。这里所谓的遗迹是我族科学家的杰作，而不是那些原始人留下遗迹。你们每次灭绝你们所谓的种族分支，都会搜索他们的古代遗迹，想到这个办法来引诱你们也没什么出奇的，你说呢？”中年人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整件事就是个骗局，所谓的秘密遗迹根本不存在，我们也只是些上了当的傻瓜了。”杰弗里笑了，道：“您能有清醒的自我认识，我非常高兴，议长大人。希望你下面也不要反抗，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为好。”

    “呵呵”中年人笑道“听你刚才的说法，你们两族对我还是蛮重视的，这是不是表明你们尤利斯和艾俄斯都愿意承认自己属于库图拉一族了吗？”

    “哈哈哈”杰弗里一阵大笑，语气中充满了嘲弄之意，接着声音转厉，喝道：“都身陷绝境了，还敢跟我东拉西扯。哼，想让我们两族臣服于你的话，先想办法从我们手里逃出去再说吧。”

    中年人笑道：“难道这有什么难度吗？”

    杰弗里冷笑道：“凭我们尤利斯的人精神力，加上艾俄斯人的战斗力，你要还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那我们也不用混了。各位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危险的光芒从短炮中突射而出，向三人所在处猛烈地倾泻而去，与此同时，杰弗里头上放出一道朦胧的白光，四面辐射开来。这个溶洞形成的天然大厅虽然不小，但用作几十人的战场却太过狭窄了一些。那些小炮一射，便覆盖了整个溶洞。不过三人也都不是吃素的，光炮攻击到处，早已变幻了位置，轻而易举地逃开了第一波攻击。杰弗里冷哼一声，白光顿时向三人所在处集中而去，片刻之间，便见三人动作凝滞了几分。

    炮火更加猛烈，那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上放出灰蒙蒙的光晕，将自己连同身边两人罩入其中，手上光芒闪烁，每一闪，边上就有数人倒下。这时，几个赤手空拳的艾俄斯人突然动了，六人同时飞身而上，同时从六个方向动攻击，将那男子四面八方完全封死，轰然一声巨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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