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不同呢!”
他那是什么表情?皱着眉头瞪着眼,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话。阿四连忙举证“从前看过一些科学杂志,说是若有一天人类可以穿越时空,回到历史的长河里,必须连一个脚印都不能留下。假设不小心踩死一条虫子,必然会影响到一只鸟,这只鸟的异动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鸟群,从而影响到树林,再影响到环境、气候、水等等,最终影响人类,改变历史。”
她又是科学又是气候,又是人类又是环境,满嘴里跑的尽是些他听不懂的词。胡顺官索性关起耳朵,不听不想。
他只知道一点,他胡顺官最好的下场就是留在乡间做乡绅。若此时出去,或是被左宗棠杀了,或逃过一命。即便他重进商场,生意做大做强遍布华夏,到头来也落不得好下场。
还不如躲在这里剁剁青菜喂喂鸭子呢!
阿四没料到自己费尽口舌,不惜拿自己的真实身份来说事,他仍是不为所动,执意要留在此处养鸭子。
她火了,跟宏亲王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眼前的胡顺官却已不是她万般钦佩的草根大哥,她咀嚼出一种名为“自打嘴巴”的滋味。
看着那群奋力给泥地增添黄绿色的小鸭子在她脚边绕过来绕过去,她忽然很想吃烤鸭崽。
“你要躲你躲好了,我去杭州见左宗棠,我要把这场误会说开,我要为你正名。你愿意这样不明不白地躲着过日子,我还不愿意自己认识的胡顺官过得如此窝囊呢!”
她转身欲走,胡顺官一把拉住了她。王有龄生前曾跟他提过左宗棠为人手狠刀快,她一个女子,闯到杭州他的军账中告诉他:左大帅,你搞错了,你也抓错了人——左宗棠能轻易放过她吗?
这搞不好就是送死的事啊!
“你不能去。”他死也不放手。
比倔?她绝不会输给他。
“我本来还为你的遭遇鸣不平,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誉,还有什么事是不平的?既然你怕事,你不敢去杭州,你不敢见左宗棠。我愿意替你去闯军营,我要见左宗棠,我要把你胡顺官的事情说个清楚!反正我这条命早在几年前坠入西湖,穿越时空时就该了结掉了。在清朝活了几年,是上苍白送给我的,丢了也没什么可惜。”
她拼死要走,他抱得死死的,就是不撒手,嘴里还一遍遍地念着:“我不能让你去我不能让你去”
“为什么?我都不在乎我的命了,你还管我做什么?”她扯着他的手,扯不动,直接改用牙咬。
胡顺官想辩解,可疼得龇牙咧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唯有死撑着就是不松手。平日里看她一副高贵大小姐的模样,居然也会这市井泼妇的功夫。
坏了坏了!他把她给逼坏了。
阿四的确被逼急了,大吼道:“胡顺官,你当初筹建阜康时说过什么?你想经商,想做天下数一数二的商人,事到如今你可丧失了自己的志向?”
他无言以答。
这两年由穷到富,又由盛到衰,他眼见着身边的人死得死、败得败,自己也万般心血付海流。他经历得实在是太多太多,竟生出看破红尘的念头。
因为有她,红尘到底是没被看透,财富于他却已是过眼云烟。
他的沉默是已全然放弃,还是在积蓄力量,阿四已不想再多做研究“我要去见左宗棠,为你平反。我不愿意看到当初那个有抱负的男人从此沦为庸人——你可以一辈子做块草根,但你不能做草根下面的泥土。”
趁着他松劲的工夫,阿四拨开胡顺官的手臂,踩在那些鸭子的头顶上离开了。
她快步向前,未想过身后的男人会不会追上来。
望着她的背影,胡顺官惊觉时光交错。杭州城被围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上了小船,进城给王有龄送消息。他在大船上时时刻刻地惦念着她的安危,连心跳都失了声。
那种滋味比身临险境更加折磨人,那时候他就曾发过誓,绝不会再让她只身涉险。有什么难有什么苦,他必然陪她同往。
这一次,轮到他兑现对自己的承诺了。
“阿四——”
他追上前去,不是为了自己,竟全是为了她。
当年胡顺官从安徽的乡下老家进了杭州城,年少的他看什么都觉得稀罕。十几年过去了,他再走这条去杭州的路,却是感慨万千。
身边多了一个女子,还是一位从百年后穿越时空而来的女子,却到底成了他心仪之人。
他微微叹气,忍不住打量着她的侧脸。可她一回头看向他,他又不自然地收回目光,装作没什么。几次三番折腾下来,阿四头一个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是从百年后来的怪物,是不是?”
“不是!自然不是!”他可不希望她再想歪了“我其实早就觉得你与我们大清朝的女子不太一样,可总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我一直以为你受过洋人的教育,所以才是这副模样,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她的身家,明白了她的出身,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只是明白了为什么宏亲王视你为珍宝。”
那你呢?你视我为何——这问题阿四几乎脱口而出,可想了想,还是抿上了唇角。好多话还是不问得好,问了,他们俩便再也无法走回头路。
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胡顺官总觉得心里有股劲提不上来。
我视你如命——很想告诉她这话,可是可是她不问,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是什么?
这辈子若就此一败涂地,他就是乡间里养鸭子的村夫;就算成功,百年后也是在历史上留下争议的人物。
他凭什么做她的男人,连两宫皇太后都能哄得团团转的宏亲王,她都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她凭什么看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