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不太在意的主动安慰自己“不用为我担心,最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况且现在有你们在我身边。”
但是即使夏秋这么说,单影还是有点隐隐不安。担心的并不是尹铭翔会因此疏远夏秋,相反,以单影从小对他的了解,对于伤害过夏秋的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接下去的三天都没能看见夏秋或尹铭翔,到第四天,拜靠窗坐的便利条件所赐,偶然瞥见两人从走廊上同行而过,男生和女生果然好像关系更近一些了。
单影所在的4班正因为某段“地下情”的曝光而异常亢奋,闹到最后,恋情女主人公红着脸追着其中“嗷嗷”起哄叫的最响的男生打,战线从教室里迅速延伸向教室外,还有不少好事者跟在后面继续造势。追追打打了一路,走廊上异常混乱。
当时正巧经过的夏秋和尹铭翔深感莫名其妙,加快步伐的同时,男生明显有个将女生靠墙护住以防被撞到的动作。
单影多少松了口气。
如果夏秋一直在身边的话,也许能一直男生的复仇心。
感觉到脑袋被什么轻敲了一下,单影回过神,发现是顾鸢从后门进来经过自己时顺便的恶作剧。
“第一次发现你也对八卦感兴趣,都看呆了。”
单影光是笑笑,并没有告诉顾鸢“夏秋和尹铭翔刚从这里经过”
周六顾鸢由于付玉米钱耽搁了,比夏秋慢了几步回来,因此错过了了解事情始末的最佳时机,赶到时有点茫然。
后来顾鸢没问过单影。单影认为以他那种头脑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顾鸢的头脑好并不是单影身为女友独有的主观论点,至少在学业方面,是得到了全年级老师同学公认的。年级第一第二总是固定的那两个女生,戴着厚厚的啤酒瓶底眼睛以做题为人生意义。相比起来,顾鸢第三名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有过几次徘徊到第四第五,但总体来说还是万年第三。不需要投身题海战术,仅仅稍加点拨就能融会贯通,太标准的高智商典范。
单影有时觉得这种人很可怕,做这种人的女友更可怕。虽然觉得绝不可能达到与他匹敌的程度,但落进班级倒数十名里相形之下毕竟太丢脸。
“你也好歹出去活动一圈吧。我担心你哪天就地坐化。”男生善意地却道。
单影点点头立刻接受了男生的建议,推开椅子站起来,腿已经麻了。女生稍稍揉了揉膝关节,准备从后门出去,走出两步又停下来,折回身从抽屉里取出英语书拿着出了门。
成绩一直就没有好过,因此被爸妈打骂的次数也不计其数,却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认真,逐词逐句地与那些呲牙咧嘴的英文字母角着力,逐字逐行地与那些面目狰狞的数学符号较着劲,为的只是
只是不想在班级排名上形成顾鸢第一自己最末的局面。
仔细想想有点可笑,和自己男友有什么号较量的?
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抱着那种“不想被落下”的心态变得异常努力起来。
结果,期末区统考丨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单影排在班级第22名,虽然还在中游,但对女生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进步。班导还挺满意,有一天在楼梯遇见还居然对单影摆出笑脸说什么“还要继续努力不要松懈”
女生对这突如其来的“鼓励”很不xi惯,藏在厚尼大衣里的手臂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转身后头一次感到“其实他人也还不错,只是”
和大多数老师一样,总把优等生视为掌上明珠、差生当做渣滓。
难道他们就从来没想过,差等生本来就是智力上的劣势者,其实更需要安慰么?
这么想来,老师们真是全世界最具有“向善性”的生物。
困扰单影的主要问题不再是成绩,取而代之的是父母之间闹得鸡犬不宁不断升级的战争。
“这次是我不对。但你就没有差点跟野女人跑掉的情况吗?要不是我捏了点钱在手上你早就把我踢到阴间去了!”
“哼!一个家搁在这里不管!小孩扔在一边!你说你有没有一点为人丨妻为人母的”
“你就知道说教我!你又有什么时候吧这个家当回事?哼哼,还“家”!你知道我有多寂寞
多孤独么?你在外面莺歌燕舞的时候什么时候记得我跟女儿?”
战火愈演愈烈,到最后总会听见家里的瓶瓶罐罐落地粉碎的声音伴着“离丨婚”响起。“离就离,我不敢离啊!这年头谁离了还不是照样活!”
单影躲在书房对着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蹙紧眉头。真正思考的问题比“怎样运输运费最低”更沉重。
一边呐喊“我多寂寞多孤独”一边逞强“谁离了谁不是照样活”搞不懂哪句才是真心。
像在寒冷冬天独自蜷缩的刺猬,明明与同伴相拥就能给彼此温暖,却又害怕那么点伤痛而宁可孤独。
语文课,老师称病告假,让课代表发下练习卷自修,但几乎没有几个人在做,大家都把期望寄托在下课前十分钟随便找份抄一抄。
几个活跃的男生咋呼着溜去篮球馆打球,其中有个特地从后门绕进来“顾鸢,一起去么?”
顾鸢从作业本中抬起头摇摇“你们去吧。”
由于询问者突然发现顾鸢其实也没在做语文呢练习题,而是拿着写满公式数字的本子用红笔圈圈画画,眯起眼弓下腰好奇起来,所以本该就此终止的对话有了新的方向“这是谁的啊?”明显不像男生的字迹。
“单影的。”
女生脊背一紧。却反而更加卖力写下文学常识的答丨案,装作完全没有听见身边近在咫尺的对话,甚至还可以把脑袋偷偷转过一个角度用后脑勺对着声音发源地。
“唉—”尾音被故意拿腔拿调的拖长“最近老看你们俩在一起,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淡淡的语气,光凭听想象不出表情。
“哈?”八卦直接变成真相,对方显然也被煞到了“胡、胡说吧?”
“快去打你的球吧。”
得到了完全肯定的承认又马上不再被理睬,男生有点讪讪地退出门去。单影感觉到他跑过窗口时猛看了自己两眼。
高兴不起来。
被追问时顾鸢可以毫不犹豫的承认,而自己却不行。
一直处于劣势的是自己。即使不是夏秋的话,总觉得随便哪个女生都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说出“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也是自己。顾鸢没有说过。
伍
周五。夏秋路过四班窗口时终于发现了谈话的便利途径,俯身敲了敲窗玻璃。单影把窗户拉开。
“正准备下午专门来找你呢。”
“什么事啊?”女生把笔搁下来。
“老家来人带了特产,妈妈说带到学校分给朋友们吃一些。”
“谢谢。”
“嗯,还蛮多的,大课间的时候顺便来拿吧。我等你。”夏秋一边说一边一颠一跳地跑远。
看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呢。
单影关上窗,突然间发现不远的座位过道处停着个同班的男生正在看着自己。
女生挑挑眉毛,算是在询问“有事么”
“那个单影和6班的夏秋很熟么?”
女生按着太阳穴稍作判断“算是吧。怎么了?”
“夏秋她,现在有没有确定的交往对象啊?”
原来如此。单影心中暗暗感叹夏秋魅力果然无敌。
“算有吧。”看情形似乎已经和尹铭翔接受彼此了呢。
“啊?”
单影不忍心看到男生惨遭霜打般的沮丧表情,又追加一句:“其实我也不大能确定。”还没来得及再观察一遍男生稍稍释怀的神色,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抱歉。”
单影按下查看键。
来自:韩迦绫
到顶楼来。
虽然处境和口碑都不同往昔,但口气却依旧不改一贯的命令式。单影抬起头,几排座位前面的女生正直视着自己将手机收回大衣口袋,然后从前门走了出去。
单影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即使从来没真心把单影当作朋友,韩迦绫至少也对单影一贯的服从个性了如指掌。
“果然你还是在跟顾鸢交往!”
单影没有回答。
“你以为顾鸢真的会喜欢你这种人么?”
“叫我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你以为呢?单影,算我之前太大意,没把你放在眼里。可是像你这样一无是处只会装可怜装柔弱来博取别人同情的贱人我看得多了,没任何一个有好下场。顾鸢选择你不过是因为他善良,你以为自己将来真的能和顾鸢平起平坐么?你能够给他什么?”
单影面无表情地凭栏眺望远处,半天没有反应。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说完了?”女生冷着脸转过头看向情绪过激的“昔日好友”
“唉?”
“那我先走一步。快上课了。”
“什么?喂!你给我回来!”
其实,镇定也只不过是不愿当场败给咄咄逼人者的伪装。
单影身体里最不安的那根神经已经被挑了出来。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不由得反问——“和顾鸢真的在交往么”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与他的关系大部分时间却停留在远远的观望状态,对他的过往也一无所知。
即使现在找不出任何不符合交往中恋人的细节,也觉得如履薄冰。
单影回丨教室前在男生们上课的操场稍一驻足,就看见场上活跃跑动的顾鸢。同在操场上课的7班女生索性放弃了排球练习,围向4班练习赛的区域,喊出的“加油”后面,多半带着顾鸢的名字。
冷空气太强,单影揉着干涩的眼睛离开。在这之前,只捕捉到男生一个平淡无奇的传球动作。
但是,好像还是被发现了。
“刚才来看我们打球了?”男生推着车和女生一起往校门口走。
“嗯。路过。稍微看了一下。”
“哦。”只不是“顺便”男生也没词了。
余光扫过去,男生的脸上有不易觉察的伤痕。凭他,打架也很难落败,单影有点好奇,顺口就问出来:“这是怎么了?”
立刻明白女生的所指。男生不经意地笑笑“没事。”却没有及时发现女生突然变冷的脸色和立即停止的步伐。
走出七八步才诧异于对方没跟上来,转过头。
女生小小的单薄的身影,硬邦邦地杵在道路中央。
顾鸢推着车折回来,刚想开口,突然被女生莫名其妙流个不停的眼泪怔住了。“怎、怎么回事?”
印象中好像并不是为鸡毛蒜皮小事动不动就哭的女生。
单影拼命用手擦掉眼泪,猛地抬起头朝向顾鸢,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吼”的方式反问道:“我们是在交往吧?”
“”的确。
“为什么顾鸢只知道一味地关心我帮助我却从来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我是我”死死地揪住男生制服前襟的单影,为了表面上看起来的一点小事泣不成声。但其实是因为长久的不安,又在别人的奚落中受了委屈。并不是小事。
男生不知道那么多前因后果,但单影虽然想法很多却还算简单的女生。顾鸢单手扶住车把,用另一只手环过对方的肩,揽过来抚慰似的轻拍两下“知道了。”
“啊?”从深色衣料前转出来的湿漉漉的小脸是茫然的。完全还没有把意思表达清楚!
“仅仅是这件事的话,我不想说是觉得不怎么重要。今天和尹铭翔出了点摩擦,但并不是需要你出面调解的恶性事件。”
“和尹铭翔?”关注的重点完全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所以才说是想法简单的人。
“嗯。虽然导火索小得不值一提,可关键他还是对我当初没有保护好夏秋耿耿于怀。”
“他不是决定绝口不谈那件事了么?”乖乖地重新踏上了回家路。
“那只是不在夏秋面前,不想让她被糟糕的回忆困扰,其实尹铭翔一直都没停止过追究,发誓要找出是谁干的。
“果然。”
他那“有仇必报、马上就报”的烂个性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有办法阻止他么?”女生朝身边的人仰起脸。
好像被寄托了很大的期望,但男生却只有摇摇头表示抱歉。[陆]
再遇见夏秋已经是期末考试结束的当日。
单影在大口咬着冰欺凌从便利店回丨教室的途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化为跳音由远及近地追上来。
“这么冷的天还吃冷饮?”
“唔。刚考完慰劳一下自己。”
“不能这么乱来啊,会伤胃的。”相当像家长的口吻。
“没关系,我的胃很强大。对了,”单影边走边说“上次的粳米糕很好吃。我妈说谢谢你。”
“说起这个,家里的事平息了么?”
想起自己的性格应该是遗传了父母的。生气也好、别扭也好,怨气再盛也持续不了多久。
虽然家里气氛算不上好,但实质性的激烈吵架其实只爆发过一次。
准确地说,家里从来就充满了矛盾,可奇怪的是,爸爸和妈妈从来没有过一次真正下定决心离开对方。
争吵吼叫,相互之责的那天晚上,爸爸摔门出去没再回来,妈妈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喝了很多酒,夜深以后已经不省人事。
女生颇费一番力气才把妈妈连拖带拽地弄进卧室。
白的冷的光线像涨潮一样往房间里无声的蔓延,单影喘着气靠着床沿坐下,浅灰色的影子浓缩成黑色一团蜷缩在脚下,静谧的空间中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呐。妈妈。其实我也很爱你们。”
———个呆在这里不管!小孩扔在一边。
——你在外面莺歌燕舞的时候什么时候记得我跟女儿?
从没有下定决心离开对方,仅仅是因为各自口中这“小孩”和“女儿”的存在。
一点一点都不可爱。可是
——我也很爱你们。
相似的温热血液流经身体中的每一处罅隙。‘
可以不快乐、不和睦、不宽容,却不能无视由血缘决定的维系。.
相互不满.相互厌烦,变成讨厌的羁绊,但到底还是羁绊。宇宙那么大,属于我的温暖只能用毫末来衡,而你们却在很重要的位置,像经线和纬线,定义了我在世界上唯一的存在。
“已经没事了。”一单影缓慢地眨着眼淡淡地说。
“晤。那就好。考得怎么样?”
“还行。当然,还是没法跟你们比。对了,最近尹铭翔没搞出什么乱子吧?”
夏秋弯着眉眼掩住嘴笑“听你这么问,感觉他还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角色。”
单影脸一红,歪过头,颇诚实地说:“唔稍微有点。”
话音未落。两个女生就同时注意到有个穿高一制服的男生边喊“姐,姐"边慌慌张张地跑来。
“夏秋姐。"到跟前时撑住膝盖弯下腰大喘了两口气才把话说完整。
“怎么了?”’
“只有你你能劝住翔哥了!"
单影咬着冰漠淋的动作马上停住。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回事?”虽还是一头雾水但神经立刻就紧绷起来o
“翔哥在xx那边的废弃厂房,本来说了只是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两个西高的家伙,但现在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了,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出人命。姐,算我求你,跟我过去一趟。”
大致听出个所以然,单影也冒了身冷汗,可转头去看夏秋的表倩,
却完全是呆滞无措的。
单影立刻明白过来“夏秋,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但现在,这一刻,尹铭翔是你不想失去的人,不是么?”
女生失去焦距的目光瞬间聚合,点点头“恩。”
单影是胆小到看见路边有人大声吵架都会绕远走开的女生,从没有亲眼见过男生们的打群架斗殴的场面,以至于在废弃厂房沉重的铁门被拉开的瞬间,面对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大片鲜血和熟识的男生失控暴走的狰狞表情,被吓得一个激灵,本能的后退半步然后停住,失去和夏秋一起迅速跑向男生的最佳时机。因此在之后的几分钟里都能略显尴尬的杵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彻底局限在了“观众”的设定里介入不了。
已经有两个人满脸鲜血地躺倒在地,穿的不是明阳的校服。周围一圈似乎没加入战斗的学生多半穿着明阳和附近职高的校服。在开门瞬间看到的试图阻拦尹铭翔继续落拳的那个单影甚至觉得眼熟,见过好几次他和尹铭翔走在一起。
事件中心的男生也混身是鲜红的液体,不过单影很轻易就判断出他并没有受伤。所以,传话者口中“绝对会出人命”也显然并不是尹铭翔会送命。
看到喊着自己名字跑来的女生,精神恍惚的男生终于松开被殴打者的衣领。幸好,看上去还有半口气,躺倒在地的男生一边继续求饶一边以最快的爬行速度远离尹铭翔。
夏秋跑近后第一反应便是检查尹铭翔身上的血的来源,在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终于松了口气。但这时,男生却莫名其妙地跪向地面。
女生有点惊慌地退开一点距离,以为男生力气用尽,或是精神崩溃,俯下身努力把他从地面拖起来,反复几次动作无效后才听见男生正用哽咽的声音喃喃低语:“夏秋,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夏秋茫然地停下动作,任由男生抱住自己小腿反复失常地说道:“我对不起你。”半晌才问出一句:“怎么回事?"
“和顾鸢没有关系,错的是我。是我。是我把夏秋的照片设为手机桌面,被那些人渣看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所以呢?”女生面无血色一字一顿地问道。
尹铭翔抬头看向夏秋的眼睛。
整个厂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冬日午后的暖阳从又高又窄的窗外照向灰色的地面,光的通道里,无数细小的尘埃缓慢地舞动。夏秋长吁了一口气,在男生面前以同样的姿势跪下,伸出双手把男生环紧在自己胸前“不管过程怎么安排,都只有一个结果,上天他”
温柔的声音像催眠曲,使胸腔里盈满的仇恨平复下来,逐渐散尽。
“好像非要我们在一起呢。”
单影低下头,迅速退出门去,如果不是离开得快,他们也许会诧异于一个与整件事毫无关联的女生像影视剧观众一样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如果一定要给我们过去遭遇的所有找到理由,那就是
——上天他,好像非要我们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