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揉成一团儿的巧克力纸展开递给4暮:“路芳菲的巧克力。”
“果然如此。”4暮点点头,打量着墙边上了锁的宿舍衣橱“让保卫科来吧。”
“这个巧克力谁吃的?”保卫科的人环视着小艾宿舍的六个人,每个人都紧张的要命,小艾低着头,一声不吭。
保卫科的人提高了声音:“那就是你们都吃了?”
“没有啊,没有啊,是小艾给我们的”其余5个女生纷纷为自己辩解,小艾的头垂的更厉害了。
“巧克力哪里来的?”保卫科的人走近小艾,小艾紧张的揪着衣角,声音低低的:“朋友送的,不,不是,我在燕莎买的”
“把你衣橱打开。”保卫科的人示意其他五个人出去“哪个朋友送的?叫什么?住哪儿?要是你自己买的,在哪儿买的?这个巧克力是什么牌子,多少钱?都说清楚了,你先把衣橱打开!”
小艾涨红了脸,就是不动地方。
楼道阿姨推推小艾:“听话,把衣橱打开,没事儿就没事儿啊”小艾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然后蹲到地上哭,哭的惊天动地的。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忽然想起徐娜这十几天过来,说被路芳菲甩耳光就甩耳光,东西被同宿舍的人从窗户丢出去,被子还被丢到厕所,徐娜每天都要低着头,在人最少的时候进出宿舍,还有自习教室,想着想着,我心里就开始难过起来。
下午,我和保卫科还有4暮,去了路芳菲宿舍,把还能找到的东西,比如牛仔裤、随身听、文曲星、手表等一些东西还了回去,路芳菲黑着脸。徐娜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眼泪一串一串的滑落下来,徐娜的身体抖的不成样子。
“我要你们道歉!”徐娜咬牙切齿的盯着宿舍里的人。
有几个女生声音小小的说:“对不起,我们错了。”
但路芳菲没有道歉,路芳菲冷冷的盯着委屈的不成样子的徐娜:“你睡了张云刚,你跟我道过歉吗?就算我诬陷你,你照样还是欠着我”
徐娜疯了一样扑向路芳菲,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儿,保卫科的还有宿舍的人开始拼命的拉架,房间里跟爆发了世界大战一样。
案子结了,我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我靠着宿舍走廊的窗户往下看着。
“你知道小艾为什么偷东西吗?我发现我越来越不懂女生了。”4暮吊儿郎当的靠着我身边的陈旧的墙壁,语调懒洋洋的。
4暮合上学生会的记录本:“小艾最近刚有一个男朋友,男生家里条件好,小艾家里条件一般,两个人的条件有点不对等,很喜欢那个男生,所以总想对那个男生好,因为换宿舍的时候小艾的钥匙没有交回去,路芳菲他们班是成人招生,家里条件都还都挺好,所以小艾就趁着路芳菲他们上课的时候用钥匙开了宿舍门,偷了里面的东西,分给她男朋友的一些朋友,别人就会称赞小艾男朋友找的女朋友大方得体,拿得出手”
又是不对等?爱情在不对等面前,变得如此的卑微,比一个人的尊严还要卑微。
千禧年的前一天晚上,我在研究生机房完成了所有的杂志社稿子,毛可收拾机房的时候把一堆零食,我不晓得毛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吃的。
“期末考试前,总会有学生给我送东西吃。”毛可笑嘻嘻的解释着,看着我手里一堆的杂志稿“过了千禧年,我希望你不用再来机房打稿子,找到最合适你的工作。”
我感激的看着毛可:“恩,我也希望,不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毕业前用过学校研究生机房里最好的计算机,不是谁都有我的好运气的。”
毛可点点头,也笑了。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我在女生宿舍楼门口看到了欧阳,风很大,欧阳的风衣领子竖的高高的,不时的抖动着身体,我朝欧阳走过去。欧阳生日过后,他好像忘了曾经在生日那天请我喝酒,一桌子的菜一口都没有动,还有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连蜡烛都没来得及吹。
欧阳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几张纸,被风吹的哗啦哗啦的响着。
“十八,这是去年中级考试的卷子,我在图书馆找到复印的,重点的题型我已经帮你画好了,你只要背会了就可以,每年考的都差不多”欧阳指着卷子上的大致位置。
我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我看着欧阳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谢谢。”
“谢什么谢?真是。”欧阳露着小虎牙笑着,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又飞快的缩回手。
我看着欧阳,点头:“会的,我会好好复习的。”
欧阳看着我,不自在的笑了笑:“那就好。”
千禧年到了,全校放假,晚上是盛大的庆祝活动,我在自习教室啃着砖头一样硬的中级会计的教科书,把欧阳复印给我的考试卷反反复复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想起欧阳的时候,就会莫名的想起的小艾,想起4暮说小艾和她男朋友的不对等。
小林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自习室空荡荡的,小林蹑手蹑脚的走到我面前,把手里的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听见铃铛的声音,仔细看,是一个漂亮的羽毛面具。学生会在千禧年晚上策划了盛大的活动,其中就有化妆舞会,学校的超市进了一批面具,听说都卖空了。
“干嘛给我这个?”我奇怪的看着小林洋娃娃一样的脸“我不会跳舞的。”
小林扁着嘴:“随便跳跳啊,哪有什么会跳不会跳的?记得晚上舞会的时候戴着,这个很贵的,羽毛都是画过颜色的,走了”
小丫头噼噼啪啪说完,把羽毛玩具丢给我,跑开了。我慢慢的把带着铃铛的羽毛面具戴在脸上,看着空荡荡的自习教室,转头的时候,能听见清脆的铃铛声音在耳边响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戴着面具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好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傍晚,文体部把所有的气球还有横幅,还有一些金银色的塑料花,还有各种形状的彩色卡片都挂了起来,陈旧的学校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天堂,看着让人感觉兴奋。
许小坏和小诺找我,说晚上和方小刀左手一起活动,许小坏买了面具,给左手买的是佐罗的面具,我笑,左手不戴面具就比佐罗还佐罗呢,买个面具还真是浪费了。
曲莫浮呼我的时候,刚刚华灯初上,我在男生宿舍楼下的投币电话回呼。“十八,我真的很难过,你说我算什么?”曲莫浮应该是喝了酒,粗重的呼吸夹杂在电话的声音里。
我安静的听着,曲莫浮比任何人都能看的开。
“路芳菲只想跟我谈恋爱,一场没有以后的恋爱,毕业了还跟她现在的男朋友结婚是吗?她怎么可以说的那么容易?”曲莫浮的声音难过的到了极点,我甚至听到一丝哽咽“那我算什么?十八你说,人在自己最初的爱情面前,都像刚出生的婴儿,你干干净净的身体,最想让谁抱着你?路芳菲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她怎么可以这样轻贱我的感觉”
我靠着投币电话,看向广袤的夜色,千禧年墨色的夜空,深邃的象安静的一潭水,其实我们,是没有办法看到大气层以外的东西的。
左手和方小刀来找我和小诺、许小坏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曲莫浮在电话里说的话,蛮伤感的。我们在自己心有初动的时候,都希望被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抱着,可最后呢?那个最应该抱着自己身体的人,不是走的远远地,就是抱着别人了,多少年过去,我们的怀里还是空空的,像是猴子捞月的竹篮,青春和爱情都从竹篮的缝隙中溜走了。
“你怎么了?”小诺拽着我“我欠你钱了吗?”
许小坏追着左手,一定要左手戴那个佐罗的面具。学校礼堂的广场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聚合过来,胖小刀抖索着胖胖的身体,跟在左手后面。我走得慢,等我再次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跟小诺、左手他们走散了。
我穿过拥挤的人群,看着校园里树上挂着那些漂亮的卡片,上面写着好多祝福的话,还有的写着谜语,我猜了两条谜语,没想到猜中了,得了两个氢气球。我在氢气球写了好多话,然后放开,仰着脸儿,看着氢气球慢慢消失在墨色的夜空里。听人家说氢气球一直升到大气层的临界点,就会爆炸,那么爆炸的瞬间,是不是人的愿望就实现了呢?那么我的爱情,是会实现,还是跟着一起爆炸了呢?
等我回过神儿,化妆舞会已经开始了,大礼堂前面的广场,很多人戴着面具的人都在跳舞,我想起小林送我的羽毛面具,可惜我不会跳舞,也没有人请我跳舞。我转过身想走开的时候,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站住,看见了从广场中间穿过来的欧阳,欧阳手里拿着一个跟小林送我的羽毛面具一模一样的面具,只是没有铃铛。
“怎么不跳舞?”欧阳转着手里的面具,看着我的眼睛。
我笑:“我不会跳,小林中午还送我一个面具,浪费了,小林呢?”
“十八,我们,跳舞吧。”欧阳看看广场中间,看看我,又看看他手里的羽毛面具。
我摇头笑:“都说了是化妆舞会啊,我真的”
欧阳慢慢的把他手里的羽毛面具轻轻的戴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羽毛的柔软,我的眼睛从面具里面露出来。在羽毛面具外面的欧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能感觉到欧阳的呼吸,还听见自己的砰然心跳,象小时候的童话故事。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欧洲宫廷的化妆舞会吗?”欧阳的声音,有些飘渺“在舞会上,隔着羽毛的面具对自己喜欢的”
跳舞的人群开始热烈的欢呼着,马上进入倒计时了,新的一年钟声就要敲响了,欢呼声盖住了欧阳的说话声,我只能看见欧阳的嘴唇在动着。
7,6,5,4,3,2,1!哦哦哦,全校的欢呼声想起来,学校礼堂前面的小广场开始放氢气球,五颜六色的氢气球飞上了天空。
欧阳的喉结动了一下,突然靠近我,用力的拥抱了我一下,我听见欧阳在我的耳边说:“新年快乐,十八。”
我摘下羽毛面具,还给欧阳,我看见小林从小广场中间笑着跑过来,欧阳转头看向小林,我慢慢的从欧阳的身边走开,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我看见小林拽着欧阳的胳膊摇着,欧阳回头朝我走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我在小广场的拐角看到了左手,左手低着头,用脚一下一下的踢着拐角的墙壁。
“你怎么在这儿?”我奇怪的看着左手。
左手抬头看了我一眼:“在分头找你。”
我从左手站着的位置回头看,刚好是我和欧阳刚才站在一起的位置,这个角度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走吧。”左手转过身,往前走。
“千禧年了,不想说点儿什么吗?”我跟在左手后面“明年我们就都要毕业了呢”
左手站住,好一会儿才抬着头看向我:“十八。”
我也看着左手:“恩?”“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投无路了,记得找我。”左手转头看着别处,声音淡淡的“如果真的会有那天的话。”
那天晚上,参加了很多学校活动,回宿舍的时候,我竟然看见徐娜披着厚厚的衣服,站在三层楼的宿舍窗户上,在窗台上走来走去的。我和许小坏、小诺都吓坏了,女生楼都没什么人,不是参加学校的活动,就是庆祝活动结束后,都聚到通宵的餐厅吃饭去了。
“十八,她会不会想自杀啊?今天是千禧年第一天”许小坏紧张的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着。
“你去找楼道阿姨,让她去徐娜宿舍”我小声跟小诺和许小坏交代着,然后小心的走到徐娜宿舍楼下,仰着脸儿看着徐娜:“没去化妆舞会吗?”
“你觉得我们学校的男生会有人请我跳舞吗?”徐娜手扶着窗户,看着我古怪的笑。
我搜肠刮肚的想着尽可能自然的话:“我们,去喝酒吧,也没人请我跳舞,我也无聊”
“哈哈哈哈”徐娜开始笑“十八,你是不是怕自杀啊?”
我无言以对,徐娜拢着头发:“放心吧,我才不会死,我妈妈还等着我给我哥在城里买楼房呢,我花了我们家所有的钱来读书,都要期末考试了,也不知道能过去几门,我还得赚钱呢?怎么可能去死?”
徐娜跳下窗台,从宿舍里朝我招手笑:“等我能赚钱了,我请你喝酒。”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千禧年庆祝后,是轰轰烈烈的期末考试,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是两三千人参加考试,现在变成了将近一万人在十几天内结束考试。所有的教室自习室都被排成了考场,每天进进出出的人,拥挤不堪,扩招后监考的老师都有些不够用了,桌子刻的作弊的答案,考试完扔掉的参考书,随处可见。
中级会计考试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紧张,复习时候的突击,加上欧阳给我复印的考试卷子上的类型题,我不能说自己多么胸有成竹,但考过六十分是没有问题的。我回忆类型题的时候,看见我们班级的几个学生悄悄地调换了座位,互相使着眼色,估计是想在考试的时候互相照顾一下。
拿着考卷快要临盆的会计老师进了教室,头都没抬就说了句:“下面核对学号,必须按照学号的座位坐”
调换了座位的几个学生,表情苦不堪言,硬着头皮站起身,想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会计老师不干了:“刚才谁调换座位了?都给我站起来!”
五六个学生慢慢站起来,会计老师的脸色非常难看:“考试后,班长把这几个同学的姓名和学号报到我那儿,准备考试。”
全班学生的眼神,唰地看向我,我没当回事儿,之前也有好多老师都是这样让大家别作弊的,会计老师都快要临盆了,那还不具有伟大的母性光辉吗?我也没想着考完试把名单报过去。
期末考试完,学校突然就安静了,好像一下就走空了,前一天还能看见有人拖着皮箱行李在走廊里轰隆轰隆的来回走着,互相打着招呼。隔天就什么人都看不见了,寒假到了,我坐在床上倍感忧伤,过了这个寒假之后,我的大学时代就被晃过去了。
小诺坐在窗户前的桌子上写信,一边写一边小声嘟念着:“妈,过了寒假,我就要毕业了,今年开始双向选择,就是说我看中了人家公司,但人家公司能不能看上我还是一回事儿,以后大学生毕业找工作跟相对象,得两人都看对眼了才行,我的钱花的也差不多了,你给我汇一些钱吧,毕业了,找到工作之前我得有笔暂时的活动经费,用来租房子吃饭,等找到了工作就好了”
我环顾着陈旧的宿舍,虽然住了很久,但从来没仔细看过宿舍到底什么样子。
“十八,我管我妈先要三千块钱差不多吧?我手头还有三千多”小诺朝我眨巴眼睛,我瞪了小诺一眼:“你干嘛管家里要那么多钱?”
小诺不以为然:“我下面还妹妹呢,我要是不多要点儿花花,都给那些小混蛋了,再说了,我将来都是要养家的啊,会还的,许小坏更狠,把北京的物价说成了美国纽约的物价,她家里竟然真的给她汇一万多,天杀的小坏,哪天我火大儿了就绑架她”
我没搭理小诺,在即将大学毕业的寒假第一天,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这么依恋自己住的宿舍。虽然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没用在睡觉上,我忽然觉得记忆里没有哪张床会比宿舍的铁床睡的更舒服。
左手临回家之前找我,把他们宿舍的钥匙给我,让我抽时间照顾下兔子,说是两天喂一个馒头就行了。我从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去左手宿舍,男生宿舍的人走的也差不多了,楼道里冷冷清清的,我用钥匙开了左手宿舍的门,意外的发现欧阳在里面,欧阳看见我,也惊讶的不行。
“十八?你怎么有我们宿舍的钥匙?”欧阳正在收拾东西。
我有些尴尬:“左手,让我有时间喂下兔子,你,什么时候回家?”
“哦。”欧阳点点头,笑:“今年不回家了,寒假的托福补习班是全天的,我和北航的同学合租了一个临时的房子,距离新东方近,对了,中级会计考的怎么样?”
欧阳的床上放着加拿大一个什么学校的申请表,我的英文水平只能看懂canada,还有一个application。
“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给毛色变得灰突突的小白兔掰了一块馒头:“加拿大的学校要是申请奖学金成功,会读多久?”
“恩,至少也得四年以上,我很想硕博连读的,那个学校的工科还不错,我有同学在麻省理工也申请这个专业的学位,他们也都说我选的专业是我们那个学校最出名的,不过我另外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的朋友说这个专业不如麻省理工好,但我还是喜欢加拿大这个学校”欧阳的眼神亮晶晶的,兴致勃勃的跟我说着他申请的专业,还有很多我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英文。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大学几年我从来就没有把时间用在读书上,连个英语四级都考了三次,这次还不知道出来的成绩是什么?我年轻的时光都用来赚小钱了,那些卑微的少少的钱,甚至没有任何含金量的工作,学校宿舍的枕头下面,一本牛虻放上2个月都看不完。
欧阳将来的职业会是什么样呢?一定不会是那种卑微的,就像欧阳修长白皙的双手,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是用来弹钢琴,而不是在研究生机房打毫无用处的杂志稿,更不是用来画几块钱一幅的杂志插图画。有时候每个人的人生价值和梦想真的距离好远。
“十八。”欧阳慢慢蹲下来,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儿,才发现自己把手里的馒头捏碎了,洒了一地,左手的兔子蹦来蹦去的,吃的到处都是。
快要过年的时候,我才找到一个家教,距离学校很远,骑自行车来回竟然需要两个多小时。家教的学生是一个女初中生,叫小薇,寒假前跟同学去滑旱冰,摔断了手臂,没有参加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寒假后需要补考。
学校让我统计过年不回家的学生,说是要搞个聚餐,让我征求下各个宿舍学生的意见,都想吃什么菜,到时候到食堂的大师傅那里登记,我这才知道祝小希和徐娜都没有回家。
我去祝小希宿舍的,宿舍里一片狼藉,祝小希躺在床上,撕了一地的纸条。
“三十晚上,食堂聚餐,你想吃什么?”我站在宿舍门口,例行公事。
祝小希接着撕着手里的纸条,看都不看我,我转身,准备离开。
“十八。”祝小希叫我的声音,我回头,准备往手上的笔记本上写:“吃什么?”
祝小希从床上坐起来,盯着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从当初到现在,都还一直是好朋友,如果你知道我用了院团委的团费,你会怎么办?”
“我会让让你把钱补回去。”我毫不退让的盯着祝小希的眼睛“我给过你机会,不止一次!”
我带上宿舍门,听到有东西砸到门上。
家教第四天,我呆呆的看着自己放在女生楼下的自行车,确切的说,是两个破破的自行车轱辘,自行车架子已经不见了,整个自行车就剩下两个轱辘了。寒假本来就没什么人在学校,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到那个破旧的自行车架子有什么用,除了卖卖废铁。
我只好给小薇打了电话,说晚些时候过去,倒了三次公交车才去到小薇家。小薇妈妈非常不满我的迟到,认为我拿了人家的钱就应该更敬业,这话没错儿。
我给小薇家教的时候还在想究竟是谁相中了我那个破自行车的铁架子,能有三十斤?废铁一斤四毛,一共也就十二块钱,还得卸螺丝,还得把车轱辘扯下去,就为了十二块钱?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给欧阳打了电话。欧阳傍晚赶回学校,领着我在男生宿舍楼下的自行车棚里拽着一辆落满灰尘的自行车。
“有人跟你开玩笑吧?”欧阳回头看着我笑“要不怎么还给你留两个车轱辘?要真是小偷,车轱辘也不可能给你剩下,那个也能卖钱,可能还要多点儿”
欧阳终于把一辆自行车拽出车棚,我茫然的看着欧阳白色风衣上的灰尘:“不能吧?开玩笑就给我留两个车轱辘?我又不能骑着轱辘。”
“这个车子也好久没有骑了。”欧阳拍打着自行车上的灰尘。
我凑过去擦着车子上的灰尘:“没有耽误你上课吧?”
“没有。”欧阳环顾着安静的有些寂寞的校园,又看看我“我刚好要回来拿些衣服。”
左手的兔子在宿舍的床下窜来窜去的,小白兔变成了小灰兔,我把馒头在掌心揉碎了,喂兔子。我的眼角看见欧阳从衣橱中拿出衬衫和牛仔裤,叠的工工整整的。
我的手心痒痒的,欧阳慢慢蹲到我对面,用手指摸着兔子,没有说话。
“左手和方小刀说,兔子养胖了要吃肉。”我感觉自己有点儿没话找话。
欧阳笑了一下:“他们说着玩儿的,怎么可能下的去手?”
我一手拿着馒头,另一只手心都是馒头碎屑,欧阳从他床上纸巾包拿出一张湿纸巾,在我的掌心慢慢的擦拭着,湿纸巾中的薄荷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干净的象小时候漫天飞舞的大雪,那个时候空气中没有很多的二氧化碳,天空也是蓝的。
“十八。”欧阳低着头,并没有放开我的手,声音低低的“过年我,我不回去,我妈过来,有新年酒会”
我慢慢抽回手,恩了一声。
“要不,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就在希尔顿酒店,也不算远”欧阳抬眼看着我,语气有些急促。
我盯着自己运动鞋灰色的鞋带,希尔顿酒店?肯定比学校食堂强上一万倍吧?可能会金碧辉煌,大堂的灯光都是镀上金色的,美丽的女人穿着旗袍高贵的走来走去,还会有穿着雍容华贵的裘皮,热热闹闹的人群中,欧阳会穿着白色的风衣,温柔的笑着吗?
“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完,过了年就快开学了。”我慢慢站起身,欧阳也跟着我一起,慢慢的站起来,欧阳的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欧阳,然后两个人的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