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路愈来愈热闹。
华夜雨再迟钝,也很难不发现不管她何时抬头看,就会看到该是杳无人烟的小径上,却一再地出现农夫、樵夫、驼著背的长者等各式各样的人出现在前后左右。
这和他们刚被申正道一行人带走时遇不到人烟的情况完全不同,且人数还有与日俱增的迹象,看得她啧啧称奇,不晓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突然同时出现在荒郊野外。
抱云起则是很乐,他坐在马背上不住地吃吃发笑,知道谣言已随风传遍江湖了。当日他被申正道逮著时,在大街上一再大声谈及“冲霄剑”果真一传十、十传百,使得许多人都晓得他落入了申正道手中,因此一掌握到他们的行踪,就易容变装,一路跟踪监视,就怕“冲霄剑”真落入申正道手中。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目前横竖是跑不掉了。既然申正道对他有求必应,他又可以和华夜雨一搭一唱,气得孙存仁等人蹦蹦跳,不如就静观其变,让申正道等人继续当他和华夜雨的保镳,等待逃跑的好时机。
“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华夜雨听见他的笑声,发现好像人愈多,他就愈高兴。
“他乡遇故知,我当然开心口罗!”恭云起对怀中的人儿咧嘴一笑。
除了第一天外,他们两人一直是共乘一骑,尤其出现了许多虎视眈眈的人后,申正道等人更是加强戒备,让他们两人共乘一骑,方便集中看守,免得被人抢去。
“你遇到朋友了?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附近只有几名农夫、樵夫与路人各自忙著,她东看西看,就是不见有人同他打招呼。“喏,就在那儿。”他伸手一指,指向在一旁草丛中忙著伐树的樵夫。
“他?你唬我吧?如果他是你的朋友,怎么好像一副不认识你的模样?”半路认朋友也不是这种认法。
“唉,那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认我。嘿,夺命书生,你这樵夫扮得不错”他笑着大声打招呼,拆穿假装忙碌的樵夫的底。
抱云起没说的是,他与夺命书生的交情并不好。
正忙著伐树的夺命书生浑身一僵,恼恨张渊飞大刺刺地喊出他的名号,这树也不知该不该再伐下去。
“横扫千军前辈,您的背是不是更驼了?要不要我介绍个大夫给您啊?”又一个被他喊出名号的人忽地僵住。
“黑蝙蝠,许久不见,你变白了。”他如在街市逛般逍遥自在,还一一唱名。
一个个被恭云起喊出名号的人,皆脸色大变,定在原地,不再动作。他们并不急著抢人,之所以会一路跟踪,图的是关键时刻出现,奋力一搏。
申正道的脸色也随著恭云起的呼喊而变得愈来愈难看,有些他没能认出的人物,皆被恭云起认了出来。
懊死!他们遇到的麻烦大了!想要摆脱这群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不仅甩不开,甚至还会引来更多人!这下该如何是好?他可不想刚拿到“冲霄剑”就有一群人一涌而上地与他争夺。
“咦?你真的都认识耶!”华夜雨听他一一喊出对方的名号,虽然人家都不予以理会,不过看他们突然僵住自叮身形,就知道他真的认识。
“我总是在江湖上走动,见过的人自然不少。”其中还包括他叫不出名号的人也出现了,他吹了声口哨,这下可精彩了。
“不过他们怎么都不理你?”这是她最大的疑问。
“因为我和他们的交情不怎么好。”他不介意让她知道。
“那一定是他们太难相处了。”胳臂往里弯的华夜雨立即做出评断。
“哈哈哈!说得好!”她护己的行为,使恭云起更乐了。
孙存仁以受不了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心头乱得很。这么多人在明处、暗处里跟踪他们,他一路神经紧绷,压根儿就笑不出来了。
被华夜雨指称难相处的人们,脸部又是一僵,但既然已改装易容了,当然不好大声怒吼,要她小心说话。
“停!咱们在这里休息,歇歇腿。”行至一大片无人能藏身的空地后,申正道突然勒马停步地宣布。
这一路上,申正道一直在隐忍。身后跟了一大串粽子,简直是招摇饼市,与他预想的低调迅速地抵达扬州截然不同。他完全没有与旁人分一杯羹的意思,因此一直苦思著该如何解决身后那群阴魂不散的苍蝇。
抱云起乐得能休息,翻身下马,再将华夜雨抱下马背。可惜申正道怕遭突袭,让他们连遮日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坐在大太阳底下。
华夜雨无聊地席地而坐,看着尾随而来、经过易容改装的大批江湖人士。泄了底的江湖人士们不再遮遮掩掩,干脆正大光明地跟了起来。
她的眸底有著掩不去的兴味。离家前,她一直期待能见到众多江湖人士,今日不负她的期望,果然让她见识到了,因此虽然置身在风暴中心,依然不减她的兴奋。
“肚子饿了吗?”恭云起坐在她身旁问道。申正道为了小心行事,怕不小心中招,现下根本不敢进客栈休息用餐,皆是派弟子就近打猎烧煮,而饮用的水也是确认无毒后才敢就口,一路上小心翼翼的,使得恭云起与华夜雨再也无法吃好睡好。
“有一点。”赶了大半天的路,加上早上只吃了一块肉,她的确是有些饿了,但更多的是疲累,因此她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倚靠在他身上休息。
反正这几日两人朝夕相处,人人早当他们俩是一对儿,若育什么亲密的举动出现,众人也都会当作没看见,所以她也就益发不在乎他人怎么想,只管照著自个儿的心意去做了。
“申掌门,我们饿了。”恭云起扬声,当申正道是家中厨子般吩咐看。
申正道看了他一眠,今儿个跟著他们的人太多了,假如此时派出几名弟子去找食物,恐怕会遭到围攻他在心里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抿唇犹豫不决。
“想看人打架吗?”恭云起轻声问著怀中半垂著眼眸,快要睡著的人儿。
“你要打架?”不会吧?打谁?听见有人要打架,她精神倏地一振。
“当然不是我打。眼下有许多人正满身怨气,随时都会打起来。”
他轻笑,这么多人苦无出手的理由,他才不会傻得浪费力气和众人搅和。
乘机想利用美食拉拢张渊飞,只消张渊飞一句话,他马上挥舞手中的菜刀,将张渊飞和小姑娘抢到手!
“我这人一听到美食,就想举双手投降啊!”恭云起一副大受诱惑的表情,鼓动花厨子抢人。
“申掌门,张少侠的话你可听到了。你自个儿不会做人,还好意思怨我?”花厨子受到张渊飞的蛊惑,已蠢蠢欲动,准备进行抢人大业。
“花厨子说得没错,申掌门未以上宾之礼对待张少侠,确实不该。”草上飞也加入搅和。
瞬间,隐身易容的多名江湖人士纷纷跳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申正道的不是。
人人皆打著如意算盘,想要借此让张渊飞认为自己是站在他那边的,这样一来或许会因此而夺得“冲霄剑”也说不定。
“瞧,吵起来了。”轻松挑起战火的恭云起低低笑着,与她一起看热闹。
“你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吵成一团了耶!”倘若他再多说几句,大伙儿岂不是要打起来了?她无比崇拜地看着他。
“待会儿,你就会看到期待已久的大场面了。”恭云起估计要不了多久,这群看彼此皆不顺眼、想要独得“冲霄剑”的人就会打起来,毕竟他们的忍耐力已达极限。
“真的?”她挨在他身畔,兴奋得双眸熠熠发亮。
“看了就知道。”他轻点了下她挺俏的鼻尖,不著痕迹地护著她,免得待会儿大家打起来时,她会遭到池鱼之殃。
申正道与其师弟、弟子们待恭云起与华夜雨为上宾,满足他们诸多要求,受了一肚子鸟气,早失了耐性,一路上又被这群人跟前跟后,现下还受到言语上的奚落,大伙儿吵成了一团。
此时,只要一句轻蔑的话语、一记不屑的小动作,就足以使星火燎原。
草上飞率先出拳打了孙存仁一记,气忿不平的孙存仁马上还手;花厨子手中的菜刀狠劈向申正道,申正道也子以凌厉反击。
于是,事情果然如恭云起所料,所有人皆陷入混战之中。
“真的打起来了!”华夜雨对他的料事如神更加佩服了。
刀光剑影、飞来高去,看得华夜雨目不转睛、啧啧称奇,小脸因兴奋而泛著瑰丽的光泽。
这就是武林!
她彻底地满足了好奇心,随即发现,大伙儿打得是精彩,但是被说书人轻描淡写带过的血腥场面也出现了!
她忘了真实的打斗,一定会有人受伤,一看见有人受伤,她就吓得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将脸埋进张渊飞怀中。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在心里将江湖打斗想得太过美好,也太不真实了。其实她一点都不想有人流血受伤。这不是她想要的,过去的她真是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他们的选择。”恭云起轻抚著她的发丝,要她别在意。这样的场面迟早会发生,说不定还会更为惨烈。
“如果没有这些打打杀杀,江湖会更有趣。”她闷声道。
“如果没有打打杀杀,如何称之为江湖?”他轻笑,对那些眼底尽是贪婪光芒的人,丝毫不同情。
“我讨厌这里不,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她抱怨。
“夜雨,你相信我吗?”望着打得正酣的那群人,他轻问。
“当然啊!我不相信你要相信谁?”他真是问了个傻问题。
“好,那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记住,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此刻没有人再有心思留意到他们,而这正是他要的。
“好。”她不晓得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不过诚如他所言,有他在她身边,她不会害怕的。
他微微一笑,情不自禁地亲吻了下她的发丝。
怀中的华夜雨感受到他的爱怜亲吻,全身一颤,双颊红滟滟的,嘴角噙著快乐的笑花,他的亲吻让她忘却周遭的紊乱,也听不见附近的嘶吼咒骂,耳畔只容得下他沉稳的心跳声,嫩颊只感受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暖。
她想,她是喜欢上他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深深地为他著迷。
抱云起迅如捷豹,单手搂抱著她纤细的腰肢,飞身上马,一上马后,趁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连续扔出多枚烟雾弹与迷魂烟,让人无法立即反应追上。
华夜雨初觉身子整个腾空,便被他抱上了马背。听见身后传来数声巨响,她还来不及惊慌尖叫,马儿便扬蹄驰骋,载著两人逃离此地。
众人受到密布的浓烟与迷魂烟牵制而动弹不得,功力差的已颓软倒下,功力深厚的则呛咳不已,咒骂连连。
抱云起快马加鞭,催促马儿快跑。
华夜雨坐在他身前,轻风迎面吹拂,她的心情也跟著飞扬了起来,忍不住逸出一连串的笑声。
“你很开心?”甜美的笑声感染到他,使他的嘴角也扬起一抹开心的微笑。
“是啊!终于不用再和那些讨厌鬼大眼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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