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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哪里不舒服?”对于她的木然,崔翇并不意外,她整整昏迷三日,身心俱疲受到严重打击,这并非一时半刻能医好的病痛。
“我的孩子没了”她的话声,恍若在深渊谷底飘荡开来。
“墨儿,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些。”见她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崔翇看在眼里也很痛心。“但你别这个样子,好吗?”
“崔大夫,我好难过、好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为什么”她目无焦距,仿佛心底的另一个自己已然死去。
她的问题他答不出来,又或者说他害怕给她答案。“墨儿,你坚强些,别再东想西想了,好好保重身子。”
“那么你告诉我,谁可以给我答案,是裴弁吗?我要去找他,就算舍弃尊严,我也要求他”她话说得极轻极淡,好似转眼间便会随风逝去。
“墨儿!你何苦如此伤害自己?”
“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可以?”
“不要再想孩子的事了!你好好休养吧!”
“你的安慰好奇怪,你应该说我还年轻,想要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为什么不说呢?”
“墨儿”崔翇欲言又止。“我求你别这样子。”
“究竟是谁容不了我的孩子?是可恨的裴弁,还是你这个帮凶!”她的话里有着太多太多的怨恨。
“没有人!孩子没了就是没了,即便你再恨,他也回不来了。你理智点,不要再活在愁怨之中,别让它成为你生命中的伤口。”
“我要的,没有不切实际,为什么他连让我留下孩子都如此吝啬?”她两眼发直,心头的恨纠缠得她喘不过气来。“他何不让我跟孩子一起走,图个痛快?”
“墨儿!相信我,大当家他也不想这么做的。”
“但是我却亲眼见他抹煞掉我的所爱!我好恨好恨他——”她痛彻心扉的大吼出声。
“墨儿,你别这样。”
“为何我连发泄的权利都没有?我是个失去孩子的母亲!那么你告诉我,现在我到底该怎么样最适合?”
她甩开他的手,不想再见到跟裴弁有关的人事物,她做不到保持理性,她无力再装模作样。
崔翇哑口无言,无力平抚她的怒火,如她所言他也是帮凶,帮着裴弁摧毁了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你走,我不要看见你,我不是圣人,我不想恨你,却控制不住自己。”
“墨儿”崔翇无言了。
“你可曾想过,当一个做母亲的知道自己无法保护孩子时,有多痛心、多气愤自己的无能吗?那并不单是从身上刨下一块肉来那么简单,而是将爱他的心全数抹煞掉了。崔翇,你和裴弁对我何其残忍,那根本是比凌迟还要痛苦的极刑。”
“若你恨,恨我就好,别恨裴弁!”
“你知道吗?我对他的恨,更甚于你,这辈子只会增不会减。你走吧,我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崔翇如她所愿,静静地离开,他向前来服侍的婢女简单交代几句,不敢妄加逗留,徒增她伤痛。
“少奶奶,小的熬些了咸粥,请你趁热吃点吧,你已经整整三日未进食,这样下去,只怕身子撑不了。”崔翇走后,小婢女拿着一碗粥劝她。
墨儿望向婢女那张陌生的脸庞,神态冷淡。“原先服侍我的人呢?”她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不熟悉的人。
新来的婢女略带不安,结结巴巴的说:“她她回乡了,她说想回乡下的家里,大当家同意让她离开。”
“她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姐妹,回哪个家?”
“我小的不过是按照大当家的意思做事。”
“那也是胁迫我的手段之一吗?”墨儿噙着冷笑,扭过头拉高锦被将自己密密实实地盖住。
“少奶奶,请你多少吃些东西好吗?别折磨自己。小的不想和先前的人一样,真的不想,求少奶奶不要为难小的,好吗?”
墨儿听到她话声颤抖,探头出来见她害怕得犹如惊弓之鸟,好似身后有只恶鬼索命般恐慌。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当家为何惩罚之前的姐姐,她被人绑在桩上,乱棍齐下,她哭着求救,可是我无能为力,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我们都是穷苦人家,不过是想讨口饭好过活,我们不贪太多,仅是想图个安稳。”小婢红了一双眼,声泪俱下,两膝跪地,只想为自己的好姐妹讨个公道。
“她现在被打得仅剩一口气,若撑过去算幸运,若熬不过去就是注定。我会为她祈祷下辈子能投胎到好人家做千金小姐,别再像蝼蚁般命被别人捏在手里。”
墨儿见她泣不成声地道出满腹心酸,没想到裴弁竟要她背负另一条宝贵的人命以牢记自身的错误,那无辜的人,终因她的无知而受累。
“少奶奶,请好好珍惜自己,不仅是为了你,还为了我们其他人”
听见那一声声响亮的磕头声,她几乎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这般辛苦过,只可惜那个残酷的男人从未给她条生路,终将她推入这无尽的万丈深渊中。
她睁着眼,见那名婢女不断磕着头,这段日子以来迟迟不肯清醒的她,某个念头正逐渐清晰
裴弁推开房门,手里捧着几套新做好的春衣,颜色粉嫩、样式做工皆上等。
今天中午,他特意提早回府,想看看她今日心情是否好转些。哪知整个房里不见她的踪影,只见桌上散落几块绣布、针线。
“墨儿你在哪里?”裴弁心底莫名的发慌。
他找遍房里内外,却意外见到一只造型奇巧的木匣中遗落一只小孩的袜子。
他颤抖着拿起袜子,害怕再也见不到她的踪影,怕她会选择离开他。
不!她不可能会远走,因为他是如此可恶,一旦恨一个人,要再放手绝不会如此简单。
“墨儿——你在哪里?”
“大当家?”听见他大声咆哮,底下服侍的小婢赶忙跑了进来。
“少奶奶人呢?”他红着一双眼,怒气冲天。
“少奶奶在房里睡得正”小婢探头,没见到床榻上的人影,一双绣鞋搁放得整整齐齐。“少奶奶不见了!”
“我千叮咛万嘱咐,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听得不够仔细?”
“小的不过是出去帮少奶奶拿点吃的,回来时经过崔大夫那儿多停留了会,想请大夫为少奶奶开点补气养身的药,我没有想偷懒的意思。”小婢慌了手脚,欲哭无泪。
“出去!”裴弁压下满腹火气,咬牙低吼。“快出去问问还有谁见到少奶奶?若真找不到人,你自己看着办!还不快去!”他随手将小袜塞进袖里。
“是!”小婢哭着跑出房,深怕真的铸下大错。
见那丫头离去,裴弁一个转身,视线落在床下那双绣鞋。
她赤着脚不会走太远的,他知道她哪里也去不了,她并无其他落脚处,她究竟会到哪去?
门外又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大当家,少奶奶并不在府里,小婢已经拜托大家到外头寻找了。”
见她如此说道,裴弁额间青筋凸出,恼火地将她推开。
“滚开!”
“大当家!”见他眼底的怒涛更是窜得老高,吓得小婢又是一阵心惊。
他袖一甩,口气森冷恶劣。
“你该多珍惜和自己脑袋相处的时光,看样子是不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