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写作的角度,我一直认为,道儒哲学走到现在更多的只是麻醉功能,而鲜有创造。当下的美术曾千方百计突围,终究是落得失败。包括艺术母体在内的文学,在道儒哲学支持下产生了红楼、西游、三国和水浒等之后,同样面临着寻找新哲学骨胳的重任。但是,近年在美术界出现了新现象:美术与文学构合,然后非自觉地获得了暂时的新生力量。一大批美术家拿起了散文、随笔直至小说等文学样式,拓展他们的艺术空间,并以此点化他们的原艺术。上海、北京和深圳出现相当多的这种范例,成都就有建筑艺术家直接将小说的结构应用到他的日常居所设计,从而让建筑艺术获得了新鲜空气。当然,我所说的美术,包括绘画、雕塑、收藏和一切能够展览的艺术。可以这么说,因为哲学的缺失,文学成了一个停止生长的母亲,但是她的乳汁仍然在滋养她的子艺术,直到她的乳汁枯竭,甚至死去。就是认识了这一点,许多"聪明"的艺术家把目光瞄定了她。然后,他们因此获得了她的滋养,他们的脸色就变得鲜润。我在这里这样说,并非说江涛就是他们中一员。我只想强调,文学就是江涛的优势。准确地说,江涛在向两个方向进发,一个是石头的内心,一个文学的内心。
一个老实人是听不到石头说话的。一个轻浮的人更听不到石头做声。惟独能顿悟有禅缘的人方能听到万物之声,听到石语。这个道理很简单,话为心声,声为响动,声音是天籁之集合,心语则是智慧之宗流。我们从书名就可以看出,江涛自认为是能够听到石语之人。读前我真还有些人心皇皇。合上书之后,脑子才一下明了:是时间把江涛雕塑成了一个水(作家)陆(奇石藏家)两栖的艺术怪物,而这个怪物正行走在后花园的分岔小径之上。他这种样子非常清晰。这一点相当区别于其他人。人们常说,人一生只能干一件事。可是他干了两件事。而且他把这两件事干得相得溢彰,常人不及。
除此之外,这种行走还让人看到了强大的悲悯和醉情山水的乐趣。这两点也正好是他对文学与艺术的印证(对江涛悲天悯人的认识缘于一次下乡。一路上他讲了与动物、植物和无机物的关联。他简直就像小妇人那样同情猫狗,让我笑他矫情的同时,让他的善良渗进我的印象。他这部刚刚出炉、热得发烫的书放在到我手上后,一幅完整的江涛心灵速写在我的心里脱稿了)。说实话,读聆听石语,完全区别于以往任何一部文学作品的阅读。他让人在一座有分岔小径的后花园里行走着,得用两种心思去应付自己的处境:既要小心藏石用意,又得小心文学用意。在很多地方,他非常下意识地让他的藏石审美带动着文学审美,反过来,文学则又回头不断提升他,提升藏石,正如他在书中所写的:妻子回身向他伸出援助的手说:男子汉,来吧!。。他还有一句话很明显地泄露了他的天机:“没有水的石头,石不滋润;没有石头的水,水不无妩媚。”如果我们把石头看成是收藏家的审美符号,把水看成是文学的审美符号的话,那么,他在这里作了非常准确地阐释;在让生命的浪花飞溅里,他更充分在流露出了他的双重崇拜:他对石一拜说,‘石兄,石兄,立此地千年万年,今日有缘相见,幸会幸会”
当然,只要有崇拜就意味着要遭受磨砺。寻觅在山川与河流之间,山高水深路远,审美是劳动之一,更重要的是必须面对探寻的艰苦。往往就是在这种探寻的活动中,作者不经意地发生一些审美游移,比如去写其爱妻,写石友,写忘情山水的情态,读来让人忍俊不禁。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当他们一行越过了艰难之后,施兆淮先生一曲即兴川江号子一下子就把人扯到当时的环境里面:八百里清江任我行,斗风斗浪斗险滩,哥哥捡一船好石头,嗨哟,赛过西施和貂蝉
江涛将奇石与文学打通,仰仗他的内心里埋藏着的文学情结。他的文学感觉引领着他,一步步走向他小径分岔的后花园。而且,真正见性情的文字多半在他的后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