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性爱植物人
胡爱爱整整三天不吃不喝,躺在敞开的衣柜门前。衣柜的内侧有一面镜子,有风吹进来的时候,镜面上的水银反射的光线,就会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流转,像胡爱爱起伏不定的生活,在被骗走那一大笔钱之后,胡爱爱除了给紫衣的节目打过一个电话,就再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马特的事。
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胡爱爱冰雪聪明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骗得一愣一愣的,这是最让她想不通的。
细想起来,那男的不仅拿走了她抽屉里的一大笔美金,生活中也是到处揩油,没少占她的便宜,钱包、书包、箱子、移动硬盘、手机,大大小小什么东西他都要。他甚至从不舍得自己花钱买内裤。有一回他从广西回来,穿条半长的牛仔裤,在出租车上,他用手捂住嘴小声告诉爱爱:“爱爱,我里面没穿裤衩。”
爱爱当时还觉得挺刺激的。
胡爱爱当天下午就帮他买了四条质地良好的内裤。那次回来,不仅是内裤,他还骗了一双鞋子、一只移动硬盘和一条纯银项链。他总是在胡爱爱付账的时候假装打电话,这样就可以逃避女人给男人买单的尴尬。硬盘和银项链加起来就一千多,买给那么个没良心的东西,胡爱爱现在想起来,真是心如刀割。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胡爱爱开始感到身子发虚了。倒是不怎么饿,相反肚子倒有一点饱胀感,而且头脑里出现了大量的幻觉,其中有一个幻觉就是,她看见了血,大量的血,这些来路不明的血汩汩地流着,注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容器。
韦来发现她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身体也完全不能动了。后来医生说如果再晚来几小时,胡爱爱的小命差不多也就交代了。胡爱爱在病床上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韦来的脸。但她已经想不起这人是谁了。
“我认识你吗?”胡爱爱张开干裂的嘴,吃力地问。
“我不认识你我送你来医院?我这是有钱烧得慌了是吧?小姐,我告诉你,我救了你的命!”
“你救了我的命?我自杀了吗?”
“你没自杀,你只是连续几天不吃饭,把自己饿晕过去了。”
“饿晕过去了?那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是我家人吗?还是我已经结婚多年,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认识了?”
正给胡爱爱倒水的韦来笑了。“我还真叫你给气乐了!我不是你丈夫,我姓韦,名叫韦来。有一天,你在广场上烧东西,我用车上的灭火器把火浇灭了,为此咱俩还吵了一架想起来了吗?”
“哦,灭火先生,我想起来了。你怎么灭火灭到我身上来了?”
“不是灭火灭到你身上,而是救火救到你身上,我把你救了,你现在又活过来了,我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大救星。”
“是吗?我倒了一辈子霉,反倒遇到一个大救星。”
“别说得那么难听,振作起来,明天一切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从哪个头?你知道吗?我被人骗得兜里连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就正好从头开始啊!”正说到这儿,护士进来给胡爱爱打针。她手里拿着一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几个透明的小瓶子。她见到韦来像见到一个外星人,鼓着两只眼睛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细声:“咦?你怎么还在这儿,探视时间早就过了。”
韦来说:“噢,对不起。”
“那你快点出去吧,我要给她打针了。”
“打完针我再进来?”
“还进来?你已经犯了错误,还想进来?你是想把我气死还是怎么着?”
这护士拿腔拿调的劲儿让韦来很不舒服。依韦来的脾气,本想跟这个尖声尖气的护士再理论几句,但看到护士手中那支又尖又长的银针,韦来改变主意了。他想,如果这女人说不过自己,她会报复到胡爱爱身上的。
“好的好的,我这就出去。”
韦来出去之后,护士一边打针一边盘问:“这男的是什么人?他是不是就是那个让你痛不欲生的人?”
胡爱爱突然冒出一句:“我不认识他。”护士手上使了一点儿劲,把针管里的液体快速推进胡爱爱的肌肉,把胡爱爱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吭声,那滋味真是不好受。
几天之后,韦来开着车子来接胡爱爱出院。他直接把车开到了他家楼底下,停好车之后对爱爱说了句:“请吧!”胡爱爱迷迷糊糊地跟他上了电梯,在电梯上他就开始摸胡爱爱的后背,胡爱爱麻木地站在那儿,好像不知发生了什么。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慢,爬升到二十二楼的时候,韦来已经把她的后背摸熟了,胡爱爱却像个“性爱植物人”似地站在那儿,居然没有一点感觉。二十二楼,这个楼层让胡爱爱想到她以前的一个朋友,原来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后来调走了。她也住在二十二楼,楼不是一样的楼,高度却是一样的。
韦来的家奢华之极,迎门一面魔镜,镶有无数铁艺花边,让人看得晕头转向的。韦来站在胡爱爱身后,两人的身影映在椭圆形的魔镜里,胡爱爱更觉这场景可疑,像一个不确定的梦。
“镜子里这人是谁?”
“你说是谁?”韦来的嘴就在胡爱爱耳边“别跟我说镜子里的女人早死了。你要活,想活着呢!”
“绝食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想活不想活?”
“我一眼看到你心里。”
“可是我已经没有心了。”
“是吗?那不是更好吗?无忧无虑啦!”
胡爱爱看到镜子里的两只手从她腋下伸过来,一左一右放在她胸口。她知道挣扎的结果是什么,她知道只要她稍一动,那两只手就会跟着动起来,然后,她就全军覆没了。
她稳住身子不动。
他也不动。那两只手就像长在她胸脯上,温热,恒久,安定。她看到镜子里那两只大手,她觉得很放心,心想,把自己交给长有这样一双手的男人,也算可以了。
“灭火那天,你就打算跟我这样?”
“没有。那晚只是灭火。”
“爱我?”
“算吧。”
“什么叫算吧。连个‘爱’字都吝啬,你这种男人,看起来够小气的。”
“爱字不敢随便说,钱倒可以随便你大把花。”
“真的?”
“就算是真的吧。”
胡爱爱推开韦来的双手,返过身背对着镜子,跟韦来面对面站着。她伸出双手捧住韦来的脸,狠狠地亲了他的嘴巴。
“你这是咬人呢!小野兽。”
韦来温柔地扳过她的脸来回吻她。这个长吻让胡爱爱感到羞愧,自己刚才那个“亲”哪儿叫“亲”呀,纯粹是在咬人。韦来的床很软,让人躺在上面就有种不想起来的感觉。胡爱爱躺在那儿大睁着眼睛,看韦来一个人上上下下独自忙碌着,感觉他做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胡爱爱睁大眼睛四处看,她的眼珠子咕噜咕噜打转。韦来闭着眼用着力气,并没有看见胡爱爱大眼圆睁的奇怪表情。胡爱爱看到古典衣柜的门半开着,里面伸出半只黄衣袖来。
“那是马特的西装!”
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喊。以前她每次回家,不管马特在不在家,她都会看到他的黄西装,那件浆黄色的西装总会伸出一只袖子来迎接她。为什么这只袖子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马特和韦来是长着不同面孔的同一个男人?这想法让胡爱爱惊出一身冷汗来。
韦来心满意足地从她身上下来,他已经高潮了,他对她的最高奖励就是用手拍拍她的脸说:“宝贝,你不错!”然后他就下床冲淋浴去了。
爱爱跳下床去研究那件黄西装。她光着脚一跳一跳地跳到衣柜跟前,拉开衣柜门正要细看,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起:“我说钱让你随便花,可没让你乱翻东西!”
爱爱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她一丝不挂站在人家衣柜前,一只手还伸进柜子里,她没办法抵赖,她就是在乱翻人家东西,而且那样子看起来还真像个小偷。胡爱爱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她对韦来尴尬地笑了一下,又立刻跳回到床上去。
韦来用一块干爽的大浴巾擦着身子。他裸露的上半身显得特别有形,一看就是经常锻炼之人,刚才亲热的时候由于操之过急倒并没有注意到。
韦来说:“别找了,这儿没有女人用的东西。”
胡爱爱说:“你当我吃醋呢?”
“不是吃醋你乱翻什么?我从来不会带乱七八糟的人回家,这点你放心。”
胡爱爱只好顺水推舟。“是吗?”她看到黄衣袖已经不见了,衣柜门关得好好的。她叹了口气对自己说:“哎,既然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何必管那么多呢!”
她闭上眼,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性爱植物人”韦来用舌头舔她的脸,她没有一点儿感觉。
2。认识了艳女郎
高艳一出场就赢了个满堂彩。高艳是韦来的朋友,他们说起她来就像在说神仙一样。“那女的可神了”他们说“没她办不成的事儿。”韦来不工作,每天的工作就是吃吃喝喝。
他每天从下午四点开始约朋友,打电话对他来说是一件愉快的事,他在窗边的那张沙发椅上坐下来,舒舒服服地按动拨号盘,很有耐心地歪着脖子等长音。几声长音过后就会出来一个男的或女的,一耳朵听出韦来的声音“哈哈”两声之后,知道有饭吃了。
“高艳———艳女郎,她今天也在场,带你去见见世面。”
“什么叫见世面呀,我又不是个没见识的女人。”
“好了好了,算我说错了,是让艳女郎见识见识你,行了吧?”
“那是。”
胡爱爱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以前跟马特在一起,总是她让着马特,这回反过来了,是男人哄着她、让着她,那滋味有些落差,就像重新做人似的。胡爱爱坐在镜前犹豫着,该画个怎样的妆才不至于输给那个传说中的“艳女郎”她想起前几天逛街买了金色眼影还从来没用过,不如拿出来一试。
她猜想艳女郎晚上一定会用有华丽感的桃红色眼影,所以她就用了金色。一开始是抱着跟艳女郎对着干的心态去见她的,没想到后来竟成了好朋友。
他们去了一家新开张的中西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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