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地方,你说吧。”
“茉莉香片茶室,就在我家附近。”
“茉莉香片?张爱玲的小说?”母亲说。
“不是的,那地方很现代。”爱爱说着话,转身已“笃笃”朝着楼梯方向走过去了。
茶室里很安静,靠窗的一排竹帘放下来,细密的竹子过滤着明晃晃的阳光,使之变得柔和、细软,使人想到两个女人坐在窗前悄声细语说话的情景。
但是,爱爱母女俩可不安静。
“算了吧,放弃你那些讨厌的幻觉吧!你这是妒忌!你就是见不得我高兴,见不得我幸福,整天说有人要骗我、骗我,你怎么不想想有个男人对我好,让我感到幸福,这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呀!”
胡爱爱一开始就冲着母亲吼起来,而母亲也不示弱,拍着桌子大声说了一句“放屁”茶室里空气凝重起来,服务生一律扭脸朝她俩看,搞得母女俩非常尴尬。母亲拎着包,气呼呼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胡爱爱本想张开嘴叫一声“妈”可是她没有。
母亲的身影消失在玻璃窗外面。
4。借钱
胡爱爱跟马特的事,很怕让老虎知道。母亲知道了,不过是骂一顿、吵一顿就完了,而她跟马特的事要是让老虎知道了,老虎非气死不可,因为老虎觉得他为这小女人付出了许多,小女人不该背叛他的。
有一阵子,老虎不停地给胡爱爱打电话。胡爱爱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他“最近很忙啦”、“单位里事情太多,脱不开身”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里有了明显应付的成分,让老虎觉得很郁闷。
胡爱爱尽量躲着老虎,是因为她和马特的关系正处于爱得疯疯癫癫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她是容不下任何男人的,哪怕是别的男人碰她一下手背,她都会觉得不舒服。而老虎是一个欲望极强的男人,一见了面不伸手摸一摸、弄一弄,他是不会罢手的。
马特对女人真是细心啊,从早上一睁开眼,一直到晚上,只要他待在家里,就会忙个不停。早点的面包,是他一片一片亲自切好的,超市里虽然有现成的切片面包,但马特说那种已经切好的面包“干瘪瘪的,没法儿吃”
他把面包一片一片切好,放在碟子里,然后开始着手切火腿肠,一片片切得厚薄均匀,方方正正,就像艺术品一样。盛牛奶的杯子是他特意去超市买的细长的玻璃杯,牛奶装在里面就跟电视广告似的,白得有些失真。
胡爱爱以前是个大大咧咧、不重细节的女人,盒装牛奶一撕开纸盒开口,就直接往嘴里倒。她常常说的一句话是“忙啊忙啊忙死啦”哪儿还有时间弄来两只玻璃杯,慢吞吞喝奶。
马特的细致给胡爱爱带来了新的生活情趣。她变得爱花爱草,喜欢摆弄餐具,喜欢收拾房间,以前她不爱干的事,现在都变得热衷起来。
但是,他们的事业在这段时间内却毫无进展。“cc工程”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星,看得见却摸不着。“cc工程”简单说就是一个大型灯光音响工程,如果项目能拿到手,马特就能赚到一大笔钱。为了这个工程,马特问胡爱爱借了一万块,胡爱爱原来账上有六万块,她毫不犹豫地取出钱来交给马特。
马特拿到钱的那个晚上,他们过得特别浪漫,去了一家西餐厅,边听有人现场演奏的钢琴边吃饭。左手边的弧形窗外,有一丛在微风中晃动的竹子,这丛竹子把喧闹的街市屏蔽在外,爱爱坐在红色沙发椅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就像个受宠的公主。
马特坐在对面,频繁换着刀叉,显出对西餐很在行的样子。
“以前常吃西餐?”胡爱爱问。
“那是,”马特的吃相越发优雅起来“生意场上的人嘛,什么场面没见过。”
马特说他以前生意做得顺的时候,一顿饭吃掉几千块是常有的事。他说以前在广西做生意,一笔生意就能赚个十来万,有钱得很。他说,他当时是广西北海少数“有车阶级”之一,在北海笔直的大道上一路狂奔,神气得很。
他说话时,眉宇间透着股英气。胡爱爱想象着这个男人出入豪华场所、一掷千金的样子,虚荣心有点儿膨胀,她想,一万块算什么呀?人家什么没见过呀。
马特却说:“爱爱,我心里不好受。”
“怎么啦?”
“还不是因为那一万块钱的事,作为一个男的,问你借钱我心里不好受。”
胡爱爱鼓起下嘴唇吹了一下额前的那排刘海儿说:“嗨,那有什么呀!谁说男人不能问女人借钱?不要说借钱,咱俩现在好成这样,就算是你花我的钱也是应该的嘛,谁让你是我老公呢。”
“我可不是你老公,谁知道你生意中还有没有别的男人。”
“瞧你多心的,有别的男人我还找你啊?”
“那可不一定———”
正说着,胡爱爱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炫彩的铃声听起来就像一只音乐播放器,好听极了。马特一边嚼着牛排一边说:“我敢肯定,这是个男的。”
果然,电话是老虎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他说:“喂,你在哪儿呀?”
爱爱说:“在吃饭。”
“吃什么?”
“西餐。”
“和谁?”
“用你管!”
“爱爱,我觉得咱们该好好谈谈了。”
“有什么好谈的,还是回家跟你老婆谈吧。”
对方显然被气得够呛,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胡爱爱坐在西餐店里,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后来,她居然歇斯底里地对着电话大笑起来,声音之大,令桌上的杯盘刀叉轻微抖动着,像是受了惊吓。
“是谁呀?”马特用狡黠目光看着爱爱“是你情人吧?”
“得了吧,他也配?”
“不要不好意思承认,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胡爱爱有些急了,说:“你非得逼我跟别的男的有关系是吧?”
“爱爱,我不是这意思。”
“得了吧,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一个极其阴险的人,一个骗子!”
马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好像被一根针戳到要害,脸向一边抽搐着,仿佛牙痛似的。这情形把胡爱爱吓着了,她想不起刚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但她知道,她把话说重了。
胡爱爱正想把话收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马特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走了。
胡爱爱从西餐店出来,独自一人叫了一辆车回家。她觉得委屈,不过是一句话而已,男友就能生那么大气,明明是他问自己借钱,但他还牛得不行,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车窗外的城市,满城灯火,霓虹跳跃着,沿着建筑物的轮廓轻快地扭动着,给人带来浅显的视觉愉快。的士路过解放路酒吧一条街的时候,车速明显减慢了,出租车和私家车一辆接一辆紧密地排列在街道上,本来就狭窄的街道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停车场,全都堵到这儿,谁也动不了。
的士司机等得不耐烦,他顺手打开收音机,这时传来一个声音很特别的女声,她说“大家好!这里是欲望都市,我是主持人沈紫衣。”
这是胡爱爱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的声音,这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神秘而低调,对听众来说有着无尽的吸引力和想象空间。在这座城市里,已经很久没有夜话节目的身影了,曾经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夜话节目主持人在深夜里自杀,他的离去给“夜话”这种形式画上了一个句号。
紫衣的声音让胡爱爱觉得很贴心。“她是谁?她是怎样一个女人?她很神秘吗?她长得美吗”胡爱爱脑子里七七八八一直想着这样不相干的问题,汽车终于重新动起来。
5。男友夜不归宿
这天晚上,马特第一次出现夜不归宿这种状况,一开始爱爱并没有当回事儿,以为他会在街头逛一阵子就回家的。胡爱爱知道马特在长沙没什么亲戚朋友,他其实没地方可以去,早晚会回来的。可是,她估计错了,他整夜没回来,胡爱爱也一整夜都没有睡,她对自己说:“别那么没出息,他爱回来不回来,管他呢!”
夜里1点15分,胡爱爱的手机响了一次。胡爱爱正在卫生间里小便,听到手机响,疯了一般地冲出去,扑到床上去找手机:“喂喂?你在哪儿?”
对方却传来异常沉静的声音:“什么我在哪儿?你在跟谁讲话?”爱爱这才听出是欧阳果香的声音。
“妈———”
电话里传来欧阳果香的低沉性感的声音,她说:“爱爱,你在等谁?还在等那个浑小子的电话吧?妈告诉你,一般在南方混的北方人,大都不是什么好鸟。谁知道他在那边犯了什么事,才混到这边来的。”
“妈,你怎么这么悲观呢?因为生意的关系,人家才东跑西颠的,他以前在广西的时候,生意做得可大了,几年前他就有自己的车,自己的公司,他是赚大钱的人,不要小看他,他是很能干的。”
“嘁———”
手机里传来欧阳果香不屑地一声长叹。“就凭他?赚大钱?真是笑话!他算个什么东西?我一眼就看到他骨头里!他就是个能在床上花的玩意儿,别的什么本事没有!”
“妈你说那么难听干什么?你心里是不是变态呀?是不是因为我爸爸抛弃了你,你就恨天下所有男人?”
欧阳果香说:“爱爱,咱们在手机里这么吵来吵去的,你觉得有意思吗?我不想再浪费我的手机费了,我打的可是长途,可贵了。你要不是我女儿,我才懒得管你!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母亲怒气冲冲挂断电话,胡爱爱仿佛被挂在那儿了,不上不下的,心里堵得慌。她很想大哭一场,可又没有发泄对象。她想,要是马特在她身边的话,还可以在他怀里哭一哭。马特是很会哄人的,只要女人一哭,他立刻就会走过来,将她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别这样。”
这话最管用了,女人都吃这一套。女人对事物的看法与男人不同,女人是需要被人哄的。当男人有了一定的技巧,就能把身边的女人哄得服服帖帖。
此刻,房子里空空荡荡的,胡爱爱知道马特还在跟她赌气。她试着拨打了他的电话,正如想象中的一样,他手机已经关机了。桌上的小钟滴滴答答响着,时间指针指向了夜里2点35分,胡爱爱竖起耳朵来,听听外面有没有什么动静。结果,他听见了邻居家男人打呼的声音。
马特一夜未归,让胡爱爱担心了一整夜。这一夜使胡爱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发现自己对马特的感情已经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