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那白衣女子,说道:“我本以为会与曼儿就此下去,相守一生。谁知前日赵铮那老狗,前日居然会一个据说是旧时相识的姓秦的小狗,接受了人家送来一些不义之财!相待倒也罢了,可那姓秦的小狗,千刀万剐的小贼,原来竟是女夷教欲得之人!这才引得这女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杨鸿简他嘴角微微一抽,脸色阴沉下来。
谢萱忍不住道:“国有国法,教有教规。你二人若是解回教中,交长辈们依律发落,绝不使你二人受任何不公之待遇。何致于会令她当晚便要自裁?况且当初杀人是你之所为,绿珠夫人……曼儿不过是胁从你逃亡而已,也是罪不至死啊!”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正视阿昙那张凄艳而苍白的面孔。虽是隔了层层雪白的面纱,但阿萱仍觉得她的眸光冽如刀剑一般,自纱幕之中射了出来,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威势。饶是那阿昙性子狞恶,也不由得往后缩了一缩。
白衣女子缓缓道:“阿昙,曼儿自杀,恐怕还是为了你罢?我教虽在武林之中颇有声名,但一向并不与官府为敌。她如此处心积虑,做出被女夷教中之人杀死的情状,却是希望赵大人心痛她的横死,在城中严加缉访,使我教中人容身不得。而越捕神正在府中,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她心上之人方才能够得以保全。”
“你看她死状虽惨,但遗容却十分平静。且她临死前正当就寝之时,身上穿着睡衣,脸上却是脂粉浓艳,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之后,方才甘愿赴死。园中鲜花无数,这许多的晚香玉、白茉莉她都不要,偏偏要簪着这两朵彼岸之花,自然是要对她心爱之人言明,她情爱之切,心志之绝。
阿昙,她既有必死之心,而你与她相处极深,事先岂有不知之理?可是你毕竟还是放手让她去死,这与谋她性命又有何异?”
阿昙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低声说道:“我……我……”谢萱不容她再多说,又道:“阿昙,当初你与她同奔江湖之时,是不是早已是后悔了呢?你肯杀了提亲之人向她明志,后来却忍心将她送入赵府为妾,在那个时候,你该已是对她有所不同了罢?她既肯牺牲自己,你也想下半世安稳,故此才不闻不问,任由她自杀身死的么?”
她这几句话说来平淡,却如利刀剔骨一般,鲜血淋淋,剖肉见理,令人怵目惊心。
阿昙儿尖叫一声,突然哈哈狂笑起来,叫道:“你说得不错!你全都说对了!可是你能懂得我的心么?不错!当初为图生存下去,我确是忍心让她做了那个臭男人的妾侍!可是你怎知道?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竟与另一个人日日亲昵,自己偏偏还要强颜欢笑之时,那心中是怎样一番滋味?
嘿,这还不算呢,我也曾忍受不住,向她提出再次远走高飞。可是曼儿她呢?她早忘了当初我二人的志向,那时我们尚且年少,便知天下男子污浊不湛,我们好好的清白女儿,绝计不会与之相亲。如今她身子虽被男人所污,但只要她心地清白如旧,我也不会在意。
谁知……谁知这三年的锦衣玉食,她过惯了府中富贵的日子,死活不肯再受江湖风霜之苦!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仍然爱她,没有她我无法一人离开,所以我也陪着她在这里拖下去……无休无止地拖下去!
只到……只到她……她居然怀了那臭男人的孩子!”
阿昙头颅一摆,鬓发散乱,披拂下来,夜色当中但见她目中火光灼灼,有如恶鬼一般:“孩子!她可以不爱那个臭男人,可她没法不爱她自己的骨肉!我看着她天天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她腹里的孩子哼啊、唱啊,不知道可有多么开心,我的心里就象有团火炭在死命地炙烤!
我可以给她温柔,给她情爱,我甚至可以把我的性命给她,可是我……我却万万给不了她一个孩子!我装作开心的样子,心里却不知有多么恐慌愤怒!我爱曼儿,为了她我才落到如此地步,不然以我的武功心智,早就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又何必来做人侍仆、低声下气?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可是现在,连她我都快要失去了……”
白衣女子叹道:“所以你……”
阿昙嘶声叫道:“所以,我明知你虽认出了我们,但决计不会在起赵府动手,引起官府震怒。你一贯自认为光风霁月,又要带我们回巫山受审,所以也不会下手进行暗算。只要我们二人不出府门,你另有要事在身,暂时无暇对付我们。但我还是对曼儿说,你定然是不会放过我的,而且我的下场必然悲惨之极!”
白衣女子望着她,慢慢道:“曼儿那傻丫头,真的听信了你的话,所以她……”
阿昙又狂笑起来,说道:“那是自然。我与她相处十多年的时光,她性子温顺,向来便是听从我的主张,此时听我说得条条有理,又怎会疑心其他?我又故意说,除非是有何事,能引得府尊大为震怒,与女夷教中为敌,方才能令教中来人暂时不敢动手,以保我生命无虞。当时她听闻此言之后,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昨日黄昏,她叫了我去,说道已有妙法解决,叫我不用担心。她自怀孕以来,唯恐动着胎气,已甚少与我亲热,那天却显得依依不舍,浓情缱绻,一如我俩初见之时。
我知她已萌死志,心中也是好生不忍,但一见她小腹微微隆起,不禁妒怒交加,也不管她在身后呼唤,起身便走了出来。及至晚间,晚间……我便听闻她身死之事……听说她是被女夷教人所杀,那房中还留有女夷花的印记。嘿嘿,我二人出身女夷,岂无印花之簪?印上一朵女夷花,对她来说是再容易不过之事啊……
可是我没想到,原来她那个时候,竟已是中了花毒,嘿嘿……曼儿,你当真情痴,”
她眼中泪水潸潸而下,嘴角却仍然带着一抹邪恶的笑容。阿萱看在眼中,也说不出心中对她,到底涌起的情感是憎恨、厌恶,还是一种隐隐的悲哀和可怜。
园中一时寂静无声,大多数人脸上都布满惊骇之色,显然此事确是太过费夷所思,惊世骇俗。
越镇恶干咳一声,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沉声道:“既是如此,你才是真正害死夫人的凶手,本捕神要将你捉拿归案,你还不束手就擒?”众捕快这才醒悟过来,哄然而起,向阿昙身边涌了过来!
阿昙狞笑一声,清俊的面容竟有些扭曲恶相,道:“哼,想我珠玉双煞是何等样人,当初既然相爱,当知情路坎坷曲折,心中早有准备,又岂能受此折辱?”
白衣女子素袖又是一拂,道:“那你是要与我动手了?”
阿昙儿冷笑道:“你我同出一教,以你才智卓绝,修为高深,教中只怕少有敌手.与你相斗,我定是自取其辱,岂能如此自不量力?斗是不必斗了,可是你也休想将我带回教中……至于捕神大人,我身为女子,清净高洁,又怎会落入你等臭男人的掌控之中?”
越镇恶已瞧出不对,刚喝出一声:“小心!”
阿昙冷笑道:“不必费心,那药我是早就咽下去啦。此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是救我不回。”
阿萱凝神看去,但见阿昙儿眉心之间,隐隐有一道黑线闪现,便叫道:“姐姐,你不用救她啦。她定是服了金线草与银蝎涎混和的毒药,此药一入腹中,即渗进全身血管,中者无救。你便是运功逼毒,也是晚了一步。”
阿昙额头汗珠滚滚而下,强自笑道:“这小丫头倒……倒识得药性……我是……活……活不了啦……”
阿昙腹中剧痛,但强撑住身子,笑道:“你道……我……我是怕死么?哼,你……很聪明……说的很多……都对了……可是有一处你……说得不对……”
她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屈,跌跪在地,嘴中涌出大股大股的黑血出来,脸色也变得一片乌青,煞是吓人:“我先前设计……令曼儿自杀……根本不是……不是……为保自己性命……她既身死……我……我岂能独活……我……我是……要拉着她……和我一起死去……”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这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使得她阴沉的面色之中,有了一抹难得的灿烂明艳之色。只听她喃喃说道:“花开……叶落无双生,相念……相思……永不负……咳咳,永不负……在天……作不成……比翼之鸟……那……那在地下……总可以……总可以做一对……连理枝罢……”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小了下去,几不可闻。她一头栽倒在地,四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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