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在徐志摩的衣冠冢前哭泣相拥时,我的心却陷入了一片冷然,远远地一个人站着,像远古太虚的存在。真奇怪,我当然想过要与真的他相遇,但怎么会是这么多的人?但也就这么一瞬间,我与你的心又再度互通起来。虽然结束这么久了,但我与你的亲近却还是慢慢地蔓延着。我明白你爱的形式,在人多里寂寞,在人少时又害怕,也只有徐志摩永远的热血热情,让你自始至终有了不用思考的任性。被一个人爱着却没有畏惧,这并不容易,像幼仪就努力地学习着他的脚步,徽因则期盼着能理性地维持这份情谊,但你真的很幸福,不用学习,不用神智,半疯癫地受着抵着给着,可是谁又知道在这份幸福里,对俗世中的你其实有一份近乎冷血的理解和不想沟通的烂漫。在小脚与西服一书中,幼仪说不明白为何你不愿去为他收尸,此刻我却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你是不想承认,就像我不愿站去人群里拍照留念,怕亵渎了这安静了百年的衣冠冢。
不看见尸体就不知道他的离去,不为他的尸体穿衣化妆,他便可以只是去旅行。你若不亲眼见到他飞得高高的模样,就认为永远不会摔下来。死亡站在前面你不相识,便没有死亡,徐志摩只是远行了,你知道他爱远行
然后你在极哀中先让自己死去,才认可了他的死亡。
当然,你们许了誓,生死都在一起,于是你们一起死亡,他死了肉身,你伴他死去灵魂。
这衣冠冢,我真不敢走近。多走一步,多看一眼,就想起游园惊梦中的杜丽娘“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真是惊心动魄,只要一走近,就承认了他的死,承认我们演了一场戏,承认你是你,我是我。
但我终究还是不舍,还是心痛,这感觉只有你明白。我不求其他人谅解,我与你最像的地方,应该就是越是要流泪的时候,反倒能笑着旁观。
回到自己家乡后,不久就听人辗转传来,说我当天的表现真冷血,大家都感动了,只有我像个明星站在一边,并且快快地上了车
其实没有人知道当开车的瞬间,我围着大衣悄悄地一滴一滴掉泪,然后不愿与你与徐志摩话别。因为当我演你的时候,我是接近你尝试理解你,但当我看到他褐色的大石碑静立在海宁故居,而你却躺在上海时,我却感到自己深深地爱着你,疼惜你们一起死去的魂魄没有同葬一处。然后我明白不管是否有人演你比我好千倍万倍,我亦不在乎,因为我在此衣冠冢前明白,我曾经这样地触及你。在千百人流泪时,我安静地没有掉泪,只因为我知道不论别人如何评价我评价你,最终拥有他的爱的人却是真实的你与戏中的我。
你们的肉身已死,但相拥的温度却还残存在我的身上,被我带在心里,安静存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