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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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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被她每一步踩得噼啪作响。两个娃娃不见了。

    她到大办公室去问值班的警官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值班警官耸了一下肩膀。在休息室里,一名警探说可能是谁为查案而需要用到。他耸耸肩膀说:“那两个娃娃就是用来”

    到了外面走廊上,她问另外一个警探有没有看到他们。

    她问道,那两个小娃娃,他们在哪里?

    她咬着牙,两眼之間因为皱紧了眉头而发痛。她的两耳充血,整个人像化了似地,越来越热。

    她在督察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那两个娃娃。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光着身子,脸上長着雀斑,毫不害羞。

    珊黛莱克督察正在拉着小男孩胸口上的一边乳头,用她的手指,她的大拇指和食指,只用那深紅色的指甲,督察把那粉紅色的乳头又扭又扯,督察的另一只手则以指尖在那小女孩两腿之间上下摸着,说道:“妈的,感觉上就跟真的一摸一样。”

    柯拉对督察说对不起。她弯下腰去拨开垂在小男孩额头上的头发。然后说她原先根本不知道。她把小女娃娃的两臂拉过来挡住她粉红色的乳头,然后让她两个塑胶的腿两膝并拢,她让小男娃娃的两手张开,挡在胯下,两个娃娃就都坐在那里,面带微笑。两个都有蓝色的玻璃眼珠,金色的头发,闪亮的瓷牙。

    “有什么好道歉的?”督察说。

    因为;浪费了郡警局的经费,柯拉说。因为花了那么多的钱买了这个始料未及的东西。她以为采购得当,现在郡警局只好再用一年那两个旧的布娃娃。郡警局的预算用掉了,而这两个娃娃则必须销毁。

    珊黛莱克督察说:“别傻了。”她用手指梳理着小女孩的金发,说道:“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说:“我们可以用这两个。”

    可是这两个娃娃,柯拉说,他们太真实了。

    督察说:“他们是橡皮。”

    是矽胶,柯拉说。

    而督察说道:“如果这种说法让你好过点的话,不妨把那两个都想做是个七十磅的保险套”

    那天下午,就在柯拉帮那小男孩和小女孩穿上衣服的时候,好多警探部到她的办公桌这边来看那两个娃娃。为了报案时做笔录,为了调查,要求预约他们以备祕密调查评占之用,要带回去过夜,以备第二天一大早要用到。带回去过周末。最好是那个小女孩,不过要是借不到她的话,那小男孩也行。到了第一天下班的时候,这两个娃娃下个月全都排满了。

    要是有谁马上要用到娃娃的话,她会建议用那两个旧的布娃娃。

    大部分的时候,那个警探都说他还是等一等再说。

    新的个案潮涌而来,可是始终没有一个人交给她任何一个新案子的相关档案。

    整整一个月里,柯拉只偶尔见到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一下下,时间长得只够把他们交给下一个警探,然后再下一个,接着又是再下一个,始終搞不清楚究竟谁做了些什么,但那小女孩来去之间,有一天两耳穿了耳洞,然后肚脐上戴了环子,然后搽了口红,然后搽了香水。那个小男孩回来的时候多了刺青。在小腿肚上刺了一圈荆棘。另外一回则在乳头上多了个小的银环。然后是yīn茎上多了吊环,还有一回,他的金发闻起来有股酸味。

    像是金盏花的味道。

    像是在证物室里一袋袋大麻的味道。那个房间里放满了刀和枪。一包包的大麻和古柯碱总是秤起来比应有的分量要轻一些。证物室永远是一个警探来带走一个娃娃之后马上就会去的地方。他会把那个小女孩夹在肋下,摸索着一袋证物,把什么东西放在口袋里。

    在督察办公室里,柯拉让她看那些警探为查案而呈报的支出收据,有一张是旅馆住宿的收据,日期正是那个警探把小女孩带回家去准备第二天一大早查访用的同一个晚上。那个警探说那个旅馆房间是跟监用的。第二天晚上,另外一个警探,又借了那个女孩子。一个旅馆房间,一顿客房服务的晚餐,一部付費电视上的成人电影。他也說是在跟监。

    珊黛莱克督察只是望着她。柯拉站在那里,俯身在督察那張木制的办公桌上,身子抖得厉害到

    那些收据在柯拉的拳头里也抖个不停。

    督察只是望着她说:“你的重点是什么?”

    这事很明显,柯拉说。

    督察坐在办公桌后面,大笑不止。

    她说:“就把这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那些妇运人士,”督察说:“发言抗议好色客杂志,说色情刊物把女性物化了唉,”她说:“那你认为一根人工阳jù是什么呢?或者是由某个诊所来的捐赠的精液?”

    有些男人也许只要裸体女人的照片。可是有些女人只要一个男人的大屌,或者是他的精液。或者是他的钱。

    男人和女人在亲密关系上都有相同的问题。

    “不要再为什么该死的橡皮娃娃大惊小怪了。”珊黛莱克督察对柯拉说:“要是你嫉妒的话,去给自己买根上等的按摩棒吧。”

    又来了,这就是人类会做的事

    没有人想得到这事会怎么发展。

    就在那天,柯拉出去吃中饭,买了强力胶。

    到了下一轮,两个娃娃回到她手里,在交出去给另外一个入之前,柯拉把强力胶挤进小女孩的阴户里,挤进两个孩子的嘴里,把他们的舌头和上颚黏在一起。将他们的嘴唇封住,然后她再从后面把胶挤进他们体内,把屁眼封死,以拯救他们。

    然而,第二天,一个警探来问,柯拉有没有刀片可以借他用?或是美工刀?弹簧刀?

    要是她问,为什么?他要刀子做什么用?

    他就会说:“没什么。算了。我会到证物室找找看。”

    到了第二天,那个小女孩和小男孩都被割开了。仍然很柔软,但满布疤痕,割开了,挖开了,闻起来还有强力胶的味道,但越来越像家里的贝蒂人工呼吸教具里流出来,在柯拉沙发上留下渍印的味道。

    那些渍印,柯拉的猫会去闻上好几个钟点。不会舔,可是闻起来像强力胶,或是证物室里的古柯碱。

    然后柯拉出去吃午饭时,买了一把刀片,两把刀片,三把刀片,五把。

    下一轮,小女孩回到她办公桌上之后,柯拉把她带进洗手间,让她坐在洗手池边上,柯拉用一张卫生纸把她粉红色面颊上的胭脂擦掉。把小女孩湿湿的金发洗干净,梳好。下一个警探已经在敲着洗手间上锁的门。柯拉对小女孩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说:“你会没事的。”然后柯拉把一片刀片装好,装在柔软矽胶的阴户里面,放进那个被某男人用刀子挖开的洞里。柯拉让小女孩的头往后仰,把另一片刀片深深地放进她矽胶的喉咙里。第三片刀片,柯拉就放在小女孩那割破挖开来的小屁屁里。

    小男孩回到她手里来的时候,是丢在那里的,脸朝下摔在椅子的扶手上。柯拉把他带进洗手间里,也带去了最后两片刀片。

    一报还一报。

    第二天,一个警探走了进来,手里抓着那小女孩的头发。他把娃娃丢在柯拉办公桌旁边的地上,从他上衣里面的口袋掏出一本记事簿和一支笔,他写道:“昨天借了她的是谁?”

    柯拉把小女孩从地上捡了起来,理好她的头发,对他说了一个名字。随便说的一个名字,另外一个警探的名字。

    他瞇起了眼睛,摇摇头,那个抓着记事簿和笔的人说:“勒狗狼演笃!(那狗娘养的!)”而你看得到他那两半边舌头用黑线缝在一起。

    把小男孩送回来的那个警探,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所有五片刀片全不见了。

    这件事之后,柯拉想必去和卫生所的什么人谈过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由实验室里弄到传染性有害生物物质样本的。

    在那之后,那个部门的每一个男人都会隔着裤子在胯间搔痒,像猴子似地抬起一边手臂去抓腋下的毛发。或是搔头。他们又没和什么人发生性关系,不可能传染到阴虱的。

    大约在这时候,一个警探的妻子进城来,发现了因为阴虱而有的小小血斑,一片像红辣椒末似的在贴身的白内裤里,或是在白色t恤里层,反正就是会和体毛接触的衣物。小点小点的血、血、血。也许是那做妻子的在她丈夫的内裤里发现,说不定是在她自己的衣物上发现的。这些都是上过大学,住在市郊,平时上购物中心的人,从来没有得阴虱的实际经验。现在到处会痒的原因终于真相大白了。

    这下这个做妻子的火大了,火大得不得了。

    任何一个做妻子都不可能知道所谓感染来源的马桶座其实是个橡皮娃娃。毫无疑问,她老公一定是那样说法的。可是柯拉由卫生局那里打听到的资讯是:你没法让螺旋菌在矽胶上存活,如果没有破皮,不经血液、口水,也不可能传染肝炎。不错,那对娃娃很真实,可是还没有那样真实。

    只要做妻子的放过这件事,下个礼拜他就会把疱疹带回来给她和孩子们。还有淋病、菜花、爱兹病。因此她跑来一过问柯拉:“我老公利用午餐时间跟什么人乱搞?”

    只要好好看一眼柯拉,她那用发胶喷修的发型,戴的珠子项链和长到膝盖的尼龙丝袜,还有裤装,就不会有哪个做妻子的会怪罪到她这边来。会把用过的卫生纸塞在羊毛衣袖子里的柯拉。桌上会放一碟彩色硬糖果的柯拉。她的告示板上钉的还是家庭杂志里的漫画。

    不过,也没有人说柯拉雷诺兹毫无吸引力。

    然后那个警探的妻子看到指甲搽成粉红色的珊黛莱克督察。

    后来柯拉被叫进去谈话,大家都不觉意外。

    没有人会告诉柯拉说她的日子不多了。

    督察请柯拉在她那张大木头办公桌对面坐下来。督察的办公室里有高高的窗子。督察坐着,背对着阳光和郡警局停车场里的车子。她挥动一只手的五指,要柯拉靠过来一点。

    “这实在是很困难,”督察说:“要决定到底是我整组人都疯了,还是你反应过度。”

    没有人能体会当时柯拉的心像从悬崖上之坠入深渊的感受。她坐在那里,整个人僵住了。这就是我们会做的事:把我们自己化为物体,把物体化为我们自己。

    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人仍然在想救活贝蒂人工呼吸教具。也许他们应该少管别人闲事,也许已经太迟了。

    督察说,弄坏娃娃的,是那些孩子,一向是如此。受虐的孩子会欺凌他们能欺凌的东西。每个受害者会找一个受害者,这是恶性循环。她说道:“我想你该去休个长假。”

    如果这样说有帮助的话,就把柯拉.雷诺兹看做是一个一百二十磅的保险套

    没有人说最后那段话,不过也用不着说。

    没有人叫她回家,准备应付最坏的情况。

    做为保留她工作的部分条件是:柯拉必须将据报由她拿走的贝蒂人工呼吸教具归还。她要交还那些她用郡警局公款买的填充动物玩具。她要立刻交出保健室的钥匙,让那个房间和那对生理构造正确的娃娃由所有人员使用,按先到先用的顺序,马上就做。

    柯拉的感觉呢?就像是开了好几十亿哩的路,一路狂飙,没系安全带,终于碰到了第一个红灯。在认命之余还混有疲倦不堪的宽慰。柯拉,就像两头各有一个洞的皮管,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可是也让她想到一个计画。

    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她溜进了证物室,那里面有很多带血腥味和强力胶气味的刀子,任何人都可以取用。

    在她办公桌旁边已经排上队了。他们全都在等着上一个警探把一个娃娃送回来,任何一个都行。只要把那矽胶面孔往下放,他们两个看起来其实是一样的。

    柯拉雷诺兹,她可不是傻子,没有人可以随便支使她。

    有个警探来了,一边手臂下夹着那个小男孩,另外一边手臂下夹着那个小女孩。那男人把两个娃娃放在桌上,那群人拥了上来,伸手去抓那粉红色矽胶的腿。

    没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发狂了的人。

    而柯拉,手里握着一支枪,证物号牌还用根绳子吊在枪上,上面还写了案号,她将枪比向那两个娃娃。

    “抱起来,”她说:“跟我一起走。”

    小男孩只穿了一条白色内裤,屁股上又黑又油,小女孩则是一件白绸衬裙,沾满渍印而变硬了。那个警探一手把两个孩子捞了起来,两个孩子的重量,被他抱在胸前,连同他们的乳环、刺青和阴虱。他们身上大麻的气味,还有从贝蒂人工呼吸教具里流出来的东西的味道。

    柯拉挥舞着手枪,和他一起走向办公室的门口。

    其他的人跟着她,围着她,柯拉让那个警探由走廊里倒退过去,抱着那小女孩和小男孩经过了督察的办公室,经过了保健室,到了门厅,再到了停车场。在那里,那些警探等着,而柯拉开了她汽车的门锁。

    让小男孩和小女孩坐在后座之后,柯拉猛踩油门,让碎石子弹起射向那些人,她还没有穿过由铁链连接的围篱大门之前,你就听到警车鸣笛追了过来。

    没有一个人知道柯拉准备得这么齐全。贝蒂人工呼吸教具已经在车里,支着一杆猎枪,红头发上绑了一条丝巾,橡皮面孔上架了一副黑色的太阳眼镜。鲜红的嘴唇间叼着一根烟。这个法国女孩子由阴间复活了,被救了起来,用安全带使她的躯干直挺。

    那个化为物体的人,现在又变回一个人了。

    那些残缺的填充动物,小老虎和成为孤儿的熊与企鹅,全在后车窗前排成一行。那只猫在它们之中,已经在阳光中睡着了。全部都在挥手说再见。

    柯拉转上了高速公路,后轮摆动,时速已到了速限的两倍。她这辆四门棕色轿车已经有了如一条风筝尾巴似的一串警笛,都闪着红色和蓝色的灯。上面有几架直升机,还有愤怒的警探开着没有标志的郡警局公用车。几家电视台的转播小组,各开着白色的厢型车,边上都漆着大大的编号。

    柯拉已经不可能赢了。

    她手里有那个小女孩,她有那个小男孩,她有那把枪。

    就算他们汽油用光了,任何人也休想干了她的孩子。

    就算警方开枪击中了她的轮胎。到了那时候,她会先开枪打烂他们的矽胶身体,柯拉会打烂他们的脸,他们的乳头和鼻子。她不会让他们留下任何一处男人能把老二插进去的地方。她会同样对付贝蒂人工呼吸教具。

    然后她会自杀,来拯救他们。

    请大家务必要明白,没有人说柯拉雷诺兹所做的事情是对的。

    甚至没有人说柯拉雷诺兹精神正常,可是她还是赢了。

    这只是人类会做的事——把物体化为人,把人化为物体,来来回回,一报还一报。

    如果警察追得太靠近的话,就会发现:两个孩子粉身碎骨,他们全都死了。那些动物浸满了她的血。他们全都死在一起。

    可是在还没到那一刻之前,柯拉有满满一油箱的汽油。她有一个袋子,装满证物室里来的古柯碱,可以使她保持清醒。还有一大袋三明治,几瓶水,还有那只猫,正睡得打着呼噜。

    她只剩几个小时就能开完到加拿大去的那一段高速公路。

    不过,最重要的是,柯拉.雷诺兹有她的家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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