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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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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喝出入舞厅的干部的确有,但毕竟是少数,而且这也是廉政制度不允许的嘛!”

    张兆林不在乎这些怪话,依然有空就下来。这次地委会刚开过,他在机关才呆了一天,又带着小孟下来了。

    雷书记钻了桌子,到卫生间洗了手出来,说:“暂停暂停,提提精神吧。”说罢就打了服务台电话。不到一分钟,服务小姐端进几个冷盘菜来。雷书记从自己提包里取出两瓶茅台。也不讲究,就用茶杯斟了酒,四人喝了起来。张兆林常说,当领导的,贵就贵在以诚待人。县市和部门领导服就服他这一点。他们现在总拿张兆林同陶凡相比,老觉得陶凡未免太苛严了些。他们感觉,张兆林既威严,又平易;既清正廉洁,又通达人情。他在基层就餐,从来不准上白酒,上点饮料可以,大家随意;菜也不准弄多,不够再加可以,总得有菜下饭。但酒是人喝的,当领导就不可以喝酒?没有这个王法嘛!只是得讲个原则。

    孟维周知道,论酒量,张兆林堪称海量。但他在外面公开场合轻易不喝酒,在家则自斟自饮,喝得节制。地区若来了贵宾,非应酬不可的,他也会热情干几杯。若有必要,他就大手一挥,舍命陪君子!记得前年省工商银行胡行长来地区,当时的地委书记陶凡同志为主招待,张兆林作陪。席间,陶凡说地区资金太紧张了,再怎么胡行长也要支持支持,都是老朋友了。那胡行长是一个酒仙,酒酣耳热之后,同张兆林拼上了,说:“兆林同我对喝,干一杯,我胡某人支援三百万。”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胡行长估计张兆林一杯也难以下肚。不料张兆林却像北京老戏迷喝彩一般,大喊一声好。待要干杯,张兆林又玩笑道:“我们这里有基层干部喝酒讲怪话,说一颗红心向太阳,我把肠胃交给党。我批评过这事。而我自己今天要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了。为人民利益而死,死得其斩啊!”在座的都乐了。连干到五杯时,张兆林说:“胡行长你自己记账,一千五百万了,说话算数啊!”胡行长点头:“当然当然,军中无戏言。”到十五杯时,胡行长委身下去,抱了桌子脚。张兆林却不显醉态,忙招呼人将胡行长扶回房间休息,自己却拍着胡行长肩膀,说:“记住啊,四千五百万啦!”胡行长拼命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语无伦次地嚷道:“君子言出,驷马驷马追啊。”次日酒醒,胡行长连呼上当,但说话还是要兑现的。最后一商量,胡行长说:“昨晚场面混乱,你张书记那十五杯酒,喝也喝了点,洒也洒了点。打个折扣吧,在昨天正式研究的基础上再加三千五百万。想不到你张书记量如东海啊!”事后大家估计,那次张兆林至少喝了两斤白酒。

    不过,张兆林在基层就餐,严守廉政纪律,坚持滴酒不沾。晚上玩了扑克之后消夜,倒是可以喝点酒。但有个讲究,酒不能是公家的,菜要简单,也不上餐厅,就在房间里喝。孟维周刚刚跟张兆林跑时,车上常带有几瓶茅台或五粮液。晚上玩到一定时候,张兆林就说:“消夜消夜,我请客。”便吩咐孟维周买来几包糕点作下酒菜。陪客的两位一把手当然不好意思。张兆林一身豪气,说:“这有什么?下次你们请客不得了?不过这酒是要你们自己从家里提来的,不能问宾馆要。要不然,有人告我张兆林到下面吃吃喝喝,我是不认账的啊!”这样,玩了扑克之后喝点酒消夜成了规矩。通常是张兆林同孟维周包干一瓶,陪客两位包干一瓶。再也不用孟维周去买糕点,会有人送来几碟清淡可口的下酒菜。去年有次来如南县,晚上玩了一阵扑克,雷子建拿出两瓶汾酒采。张兆林一见,打趣道:“怎么?你就拿这种酒打发我?好酒留着自己喝是不是?”雷子建很不好意思,说:“我就这个水平了,看陈县长如何。”陈明浩马上解围,说:“稍等稍等,我回家清仓查库。”张兆林挥挥手说:“将就点算了。”这将就二字更让人过意不去,陈明浩硬是跑回家取了两瓶茅台来。其实大家都知道,张兆林只喝茅台和五粮液的,但雷子建碰巧手中无货,想用汾酒凑合一下试试。不料张书记这么随便,真让他感动。雷子建本来就是个黑脸,嗓门又大,很随便的人戏称他雷公。酒到半酣,脸如赤炭,越发雷公了。他粗声大气地发着感慨:“你张书记这个人就是实在、直爽、不来假动作,我们当下级的实在服您。”陈明浩跟着说:“是啊是啊,您同我们在感情上没有距离,只有很随便的朋友间才开口要酒喝哪!”张兆林举了举酒杯,说:“拿什么架子呢?上下级只是个分工。组织上若是现在宣布你们哪位来当地委书记,我张兆林马上听你们的。”两位忙摆手不迭,表示不敢不敢。

    今晚雷子建的话也很多,最后扯到了群众告状的事上来。雷子建有点激动,坐不住了,蹲到了椅子上,说:“明浩同志在这里,我们县委、政府领导一天到晚辛辛苦苦,可有人还告这告那的。这个县有告状的歪风。”

    张兆林按了按手,说:“好了好了,喝酒喝酒,我晚上不办公。不过说到这话,我有个观点,有人告状的领导不一定是好领导,没有人告状的领导绝对不是好领导。地委是信任你们的,我张兆林是信任你们的。好了好了,不谈公事了。”

    瓶干酒尽,陈明浩叫了服务台电话。马上来人收拾了。张兆林说:“连续作战怎么样?”

    雷子建说:“太晚了,你还是休息吧!下来也辛苦的。”

    于是握手道了晚安。小孟坚持要送两位大人下楼来。雷、陈二人同小孟客气一番,就并肩走在前面。两人腋下夹着公文包,边走边商量工作上的事,看上去很像刚散会的样子。到了楼下大厅外,两人回头同小孟握别。小孟目送他俩上了小车,才转身上楼。

    马师傅早已鼾声如雷。小孟去洗漱间刷牙漱口,洗了个澡。梳头发的时候,注意打量了自己,发现自己容光焕发,气宇轩昂。心想他妈的茅台真是好东西,喝过之后觉得自己还像个人。走出洗漱间,见马师傅睡眼惺忪地要来解手。马师傅揉着眼睛问:“这么忙,搞到这个时候?”小孟嘴也不张,只用鼻子唔了一声,就躺到床上去了。他不张嘴,免得喷出酒气。马师傅见他这么严肃,以为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就不便多问了。

    小孟最初觉得张兆林这一路反复讲团结和实干问题,实在是老生常谈,了无新意。但细细咀嚼,发现这是张兆林安抚人心的一次巡视。阐述团结问题时,张兆林重点讲的是要尊重老同志,要稳定班子。这其实是讲给远在地委机关的老书记陶凡听的。张兆林的讲话自然会有人传到陶凡耳朵里去的。

    陶凡主持地委工作多年,现在县市和部门基本上是原班人马,张兆林不能不重视这一点。当年陶凡出任地委一把手,最先也是没动一个人。但是,过了一年多,人们才发现该换的人都换了。张兆林佩服陶凡这一手。他必须处理好同陶凡的关系,不能让人看出一丝破绽。不然下面会人心惶惶的。谁都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张兆林这一着果然有效。因为这些人虽说是陶凡的班底,但张兆林原来是管干部的副书记,在各路诸侯身上的感情投资也不少。如今,他是一把手了,只要他稍稍表示一下姿态,那些头头脑脑谁不乐意归属在他的麾下呢?都变聪明了!张兆林说到实干,免不了那几句“看实情、讲实话、办实事、求实效”的熟语,小孟悟不出其中有什么奥妙。

    可还是有人认真领会了张兆林关于实干的精神。地区农业局局长朱来琪撰写了一个调查报告,说地区这几年来反复宣传庭院经济的经验,不符合实干精神。原来,这个地区偏僻落后,工业在全省没有位置。山多田少,粮食不能自给,农业也算不上强项。一个地方工作没有位置,领导自然也很难有位置。陶凡每次上省里开会,谈到工业问题,见其他地市发言有声有色,自己总觉脸上无光。后来,西州除了私营经济成了全省榜样,就是在农业方面弄出个“庭院经济奔小康”的好经验,受到省里肯定。于是,省里有关会议要地区发言,讲庭院经济吧;新闻单位来组稿,宣传庭院经济吧;外地来宾参观考察,介绍庭院经济吧。地委机关有一帮很不错的笔杆子,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对庭院经济的理论和实践做了全面探索研究,弄得很有水平,光文章集子就出了三本。这个地区在全省版图上面醒目起来。可是最近,朱来琪对庭院经济发难,先是在一边讲怪话,后来干脆写了篇调查报告呈给张兆林一份,给西州日报社一份。他认为庭院经济名不副实,不就是农民屋前屋后栽几棵果树,家里养几头猪,喂几只鸡?这是中国农民沿袭了千百年的生产习惯。不能靠写文章写出成绩来,此风不可涨!报社头儿觉得此事重大,不敢擅自见报,也把文章送给张兆林。凡下面呈送给张兆林的文字材料,自然是小孟先过手。小孟看了朱局长的文章,觉得很有说服力。的确,正如朱局长写到的,总结得天花乱坠的庭院经济,无论是生产规模,还是生产方式,都没有发生根本变化,无经验可言。不纠正这类问题,将助长华而不实之风,害莫大焉!朱局长是位五十多岁的老知识分子,水果专家,孟维周向来敬佩他。坚持真理,直言不讳,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秉性啊!

    不料张兆林看了朱来琪的文章,心里起了火。老朱讲得不无道理,但他意图何在,张兆林朗朗明白。这老朱还不是想在林业局局长陈清镜身上弄手脚?陈清镜原来是农业局副局长,是老朱的下手,分管农村多种经营。庭院经济就是老陈那时候最先提倡的,得到当时地委书记陶凡的支持。庭院经济很快名声远播,老陈当然受到特别器重。老朱是一把手,自然不舒服。两人的关系便紧张起来。老朱总认为庭院经济是吹出来的,又看不惯老陈,便老盯着别人,专记人家的小账。他跑到张兆林那里反映过几次,张兆林说:“老陈的事我们会考虑的。陶书记同我通过气,我们有个意见。”老朱暗自得意,以为自己这回把陈清镜搞倒了。过了不久,老陈被调到林业局当一把手去了。林业局那把交椅比农业局好多了。老朱想不到张兆林讲的什么意见,就是这么个意见,有种受骗的感觉,又来找张兆林。这回张兆林很严肃地讲了几句,说:“老同志了,不要用个人情绪来评价干部,也不要在别人小节问题上做文章,更不能对组织上的决定说三道四!”老朱弄得很没有脸面,不再找领导反映了,只在一边讲些风凉话。

    张兆林也不是瞎子,庭院经济到底怎样,他心里自然清楚。但当时他是陶凡的副手,叫他怎么说?现在自己是一把手了,仍要借这顶帽子戴一戴,又能怎么说?再说老朱的动机是很不纯粹的。老朱在这篇文章的开头写道:“最近,地委书记张兆林同志一再强调要提倡实干作风。”张兆林对这一句话非常反感,心想这老朱审时度势的功夫也太差了,他也许以为我说实干是针对前任浮夸来的。这简直把我张兆林当小孩看了。张兆林前段在下面反复讲团结和实干,始终不忘在前面加上“继续”、“进一步”、“更加”之类的话,就是怕别人听偏了,以为他否定前任。张兆林必须充分肯定过去全区各级干部都是团结实干的,他自己才能站得住脚。

    此事不可小视啊!就像当年毛泽东批评“四人帮”他老朱打鬼,要借我张兆林当钟馗呀!如果听之任之,纵容他老朱泄了私愤事小,我张兆林失去一批老同志和基层干部,那事就大了。于是,他准备写一道严厉的批示,并转有关领导一阅。当然,老朱谈的是工作,他的批示也只能针对工作。至于老朱同老陈间磕磕绊绊的事,他只当不知道。想清楚之后,批示道:

    阅。1欢迎大家进行工作研究,各级领导要带头。这一点朱来琪同志是做得很好的;2庭院经济的成绩要充分肯定,其经验要发扬光大。对过去的工作采取虚无主义态度不叫做实事求是,更不叫实干;3庭院经济是农民群众生产经营经验的总结,这是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的。据此来否定庭院经济,则是思想方法的错误;4目前有一种倾向(不仅对庭院经济),只看到困难和问题,看不到成绩或者否定成绩,这对改革和发展是极其有害的。这一点,务必引起各级领导高庵重视。请地委、行署各负责同志一阅,并呈陶凡同志阅示。

    张兆林将批件给了小孟,叫他送秘书科转呈其他领导。小孟接过批件,听见张兆林不经意地说了句“书生之见,迂腐之论。”小孟听不出这话是对谁来的,不便多言。秘书科在一楼,小孟一边走一边看了张兆林的批示,脑子一下懵了。他想不到朱局长一番耿耿直言到张兆林这里会是这么个反应。也许自己的认识水平太低了?

    老朱的调查报告在各位领导那里旅行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张兆林的桌子上。大家批的大多是同意张兆林同志意见之类的话。张兆林最关心的是陶凡的反应。陶凡却只在自己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落了个日期。张兆林的目光在那个不太规则的椭圆上定了片刻,琢磨不了陶凡的心思。

    分管农业的副专员批了个具体意见,建议在适当时候召开一次发展庭院经济经验交流会,进一步推动这一工作。张兆林正有此意,便批示:同意开个会,请农委做好有关筹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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