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很远的市中心,现在肯定也是一片洋溢着幸福的景象吧。
因为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上海最漂亮的时节,甚至比春节的时候还要漂亮。所有的灯都开了,每一栋摩天大楼都在飘满雪花的天空里闪闪发光。满街的扯都开得很慢,因为总是有戴着红白圣诞帽的外国小孩,叽叽喳喳地在大街上乱跑。但是每一个司机都笑得很开心,他们还会摇下窗户,朝可爱的小孩子丢出一块糖。
所以的商场都在打折,就连从来不打折的hermes和lv,店员脸上也充满了温暖的微笑——或者说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额外赠品。
每一间餐厅都挤满了人,暖洋洋的暖气从窗口蔓延到街上。很多很多的情侣都在街上手牵着手,像是王菲歌里唱的那样,慢慢地走着看细水长流,或者越过千堆积雪。无论是穿着牛仔裤,染着金黄头发的年轻学生,还是穿着gucci的贵族们,都从车上下来,在欢乐的街上漫步,整个城市像被洒满了金粉一样发光。
圣诞的钟声不时在外滩响起来,飘荡在浩浩荡荡的江面上。
每一年,是最漂亮的时候。每一年,最最温暖的时候。
蓝诀在厨房里,把那个巨大的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然后把生日蜡烛一根一根地插到上面。
neil走进厨房倒水喝的时候,他问:“要帮忙么?"
蓝诀转过头来,微笑着对他说:“不用了。"
neil拿着水杯,靠在餐桌边上,对蓝诀说:“你的名字听起来很复杂。"
蓝诀想了想,对neil这个在美国长大的人来说,确实有点复杂,他说:“你可以叫我jack。"
“iamneil!"neil伸过手去,对他自我介绍着。
neil看着面前穿着dior窄身西装的蓝诀,和他脖子隐隐透出的紫色hermes真丝男式领巾,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dolce&gabbana味道的香水(这和neil用的香水是一样的),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起面前这个清秀的男生来。
他扬起一边的嘴角,有点坏笑地问:“jack,mayiaskyouaquestion?"
蓝诀回过头,抬起手,把手背上不小心碰到的奶油放到舌头上,舔了舔,然后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混血儿,歪了歪头,甜美地笑着“sure。"
neil转身关上了厨房的门。
就在我觉得这是一年最最幸福的时刻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让我更加幸福的电话。看到手机上来自南湘的电话的时候,我激动得快要哭了。我接起电话,听见她在电话里说:“圣诞快乐林箫,我很想你。"电话里她的声音依然甜美,虽然有一些沙哑,却是让我怀念的语调。
我对顾里、崇光他们说我要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他们都很好奇,于是我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外地朋友,路过上海,而且就在上海南站,不是很远,我过去拿个东西就回来。
于是我匆忙地跑出佘山庄园,我太想见到南湘了。也许是失去了简溪的关系,我不想再有一个人离开我的生命。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崇光在背后叫我,说他开车送我去。我说:“不用了,外面这么冷,你快回去,我晚饭之前就回来。"
他站在门口笑着,点点头,把手放在我的头发上揉了几下,拍掉我身上的雪。他取下脖子上的大围巾,差不多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起来。我把捂住嘴的围巾往下拉了拉,说:“这位先生,我现在不是要躺进金字塔里去,所以也请不要把我裹成木乃伊。"
说完,我和他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他站在我的背后,温暖地微笑着,看着我的身影坐上了停在门口等待的计程车之后,才转身走进庭院里。
我在火车站门口见到了南湘。我没有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儿,也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
她瘦了,头发长得不得了,软软地披在肩膀上。她看着我,眼圈红红的,和我说“对不起"。
我拉着她冰冷的手,一直摇头。
我幸福得都要哭了。
南湘站在我的面前,没有说话,她紧紧地抓着手上那个沉甸甸的大包。
我看着她奇怪的表情,问:“你是刚从哪儿回来,还是要去哪儿吗?"
南湘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开始慢慢颤抖起来,终于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她低着头,头发盖住了脸,但我知道她是在哭
我们周围人来人往,很多的外地人都坐在地上,所以,我们一点都不引人注目。虽然我穿着黑色的礼服,但是在不认识的人眼里,那也只是一条普通的长裙子而已,况且我身上还裹着崇光的羽绒服。
南湘抬起头,她的脸被路边的灯光照得惨白,抓着我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她的手指太过用力,泛出吓人的白色来。我被她抓得很痛,但是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头,问她:“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我,眼泪像是水龙头被打开一样滚出来。她漫漫的拉开她的包,我低秒头,看见里面一捆一捆整齐。干净。分红色的,人民币。
餐桌上放满了白色的蜡烛,高级的烛台下看上去像是古董。厨房里几个出事在忙着做晚餐,蓝决也帮忙在摆着酒具。顾里和唐宛如依然在客厅里斗嘴,她们势均力敌,倒不是唐宛如进步神速,而是顾里尖酸刻薄的奇思妙想,她往往听不懂,于是就失去了杀伤力。
neil把一瓶酒递给蓝决,扬起嘴角问他:"openitnow?"
蓝决回过头来,对他摆摆手指,咬着嘴唇笑着:"no。"
崇光站在窗口,看着大门口,等着我回来。
整个房间里,都是我生命里,除了家人之外最最亲密的人,他们都在等我。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一天。在这个时刻,就失去了我,他们再也没有联系到我。
大雪降落的时候,崇光跑到他家院子里的那口古钟上敲了起来,悠扬而沉重的钟声里,他闭起眼睛,微笑地许下愿望,
暮色降临之后,上海飘起了大雪。
我坐在火车上,南湘坐在我对面,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随便买了离开上海的车票。我们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把早就关机的手机拿出来,拔掉sim卡,扔出了窗外。我握着瑟瑟发抖的南湘的手,安慰她:"没事,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们。
火车的汽笛声,在黑夜里听起来像是尖叫。
我们越来月快地离开了上海窗户外面的灯火一片璀璨,我知道全上海的人,都在这个时候分享着圣诞的快乐。
当火车终于加速之后,我们无法回头地离开了上海。
这时,坐在我对面的南湘抬起了头,她的脸刚好沉在一片黑暗里,我看不清她的五官。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里,她缓慢地对我说:“林萧,顾里会和席城上床,是因为席城在顾里的饮料里下了药。"
我的耳膜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汽笛声刺痛了,我手足无措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南湘,告诉我这个肮脏的秘密的南湘。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她补充道:“是我叫席城去的。"——
我们都知道,电影里总会有让我们惊讶的桥段。但是,当我们拿着爆米花可乐坐在电影院里的时候,都知道无论多么惊险,蜘蛛侠都会打赢章鱼博士;无论多么曲折,最后王子也会和灰姑娘在一起。
但是生活却不是这样,它在轻轻地把一颗zd放到你手心里之前,其实早就把一张诅咒的父,贴上了你的后背。
就像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肮脏的秘密。
我像一个死人一样,失去任何知觉地看着面前冷静的南湘。她整个人坐在火车暖黄色的光线下,脸却刚好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阴影遮挡。她的表情我全都看不见,整张脸像一个黑色的幽洞。我面对着一张黑洞。而这个时候我看见,黑洞的旁边,出现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张脸,轻轻地微笑着,冲我打招呼“嘿,林萧。"
黑洞旁边,席城的脸。
我的头像要裂开来一样,仿佛听见黑洞深处传来鬼魅般尖厉的笑声。
火车呼啸着,冲进了一片迷蒙的大雪里。
(折纸时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