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肢张开,躺在村支书的大床上,支书的烟草味正在向它靠近。
但事实的真相却不是这样,烟草味实际上是稻草味,没有村支书,人用稻草垫着已经断气的猪,就要给猪刮毛了!
一门大灶在燃烧,
一片蒸气遮住了天,
一只水壶高高举,
一头肥猪要刮毛。
兹啦一下,猪感到自己的屁股上落下了一只软塌塌的火球,像油一样沾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一种又锋利又冰凉坚硬如水的东西掠过它的屁股,好象一阵凉风,又像一片热水。猪好生奇怪,它想,难道支书的武器改变了?难道他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难道自己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了?猪决定改变自己的习惯,努力跟上这种刀刮一样的节奏。
一共烧了两大锅水,烫了十几二十壶,烫一处刮一处,花了半个多小时,一头猪全身的毛就刮光了。
猪光溜溜地躺在那里,二皮叔说,这可像了一个脱光了衣服的胖娘儿们。猪听见了这句话的后半截,一个脱光了衣服的胖娘儿们,它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转世成功,裹在一阵凉风和热水里,跃上葱笼三百旋,看环球如此凉热(猪的前世背了很多语录和诗词,转世之后也没忘个干净),它的前世特别瘦,它的情敌比较丰满,没想到,这么快就如愿以尝,当上了胖娘儿们,肉感、性感、丰腴、风流,等形容词像煮熟的土豆一样,香喷喷地落到了猪的喉咙里,猪又激动又扭怩,想到这一世将要乳房高耸,屁股突出,它就有说不出的高兴。想一想上一世的干瘦和扁平吧,上帝真是太公平了。它没想到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骨感时代,必须瘦得能看见排骨才有人说你性感。
猪正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作为一个新人的胸脯,突然哗啦一下,一大盆凉水泼在了猪的身上,猪全身上下滴着水,白花花地被挂在了晃钩上。说时迟,那里快,我二皮叔手拿一把三角形的利刃,在猪屁股处一闪,手到肉落,猪尾巴和大肠头就不见了。
二皮叔单手翻转猪身,扶住背部,从头到尾轻轻一划,猪背开出了一道浅线,雪白的皮上一道粉红,有一种时髦的装饰感,既像时装,又像纹身。我二皮叔又把猪身翻到正面,在两排奶子之间轻轻一划,叭嗒一下,整只猪全开了。
猪感到骤然的轻松和失重,灵魂出窍,有一种久违了的快感高潮。在高潮之中我二皮叔拿一把砍刀在猪骨猪肉猪内脏中游曳,就像一片树叶在水中游动,他的手忽高忽低,忽里忽外,刀光在猪的身体里闪动,像一尾骚性十足的鲮鱼。二皮叔不见了,只剩下一只手,手也不见了,只剩下一把刀在自动跳跃,猪也不见了,猪成了一堆皮肉和一堆内脏,心是鲜红的,肝是暗红的,猪腰子、猪肚、猪大肠,一一翻出来。肠子要用温水洗,猪油要从肚皮上掀开。割断猪头,叫猪首,割断舌头,叫赚头(舌头,谐音蚀,蚀头不吉利,故称赚头,南方粤语地区则把猪舌叫猪利。)。
猪首破开两半,就变成了猪头肉。王榨爱吃猪头肉的是两个老头:日本人和酒葫芦,于是,这只猪头的两半边就分别拎在了这两个老头的手上。一头猪,一头空怀壮志的猪,一头发誓要用来生的姿色迷倒公社书记(现在叫乡长)的猪,就这样变成了一堆猪肉和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