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儿不以为然。
“你其实不想放手,因为你早就已经爱上他,是吗?”若曦突然反问她。
宋允儿的表情突然僵住。
“既然你已经知道是这样,那么你可以对他好,可以爱他,随时可以坦白地对他表白你的心情。选择权在你的手上,你根本不必在乎他是不是关心我,他有没有责任感,因为这些理由与借口,都不可能会成为你们之间情感的阻碍,如果他是那么的爱你。”若曦甚至这么对她说。
尽管宋允儿伤害她,但她真诚坦率的回答完全没有回击的意味,还让宋允儿骄傲的自尊得到暂时的满足,但另一方面,却又暗示了宋允儿的愚蠢。
宋允儿眯起眼,不甘示弱地反过来质问:“那么你呢?你本来就爱他,难道你不会失去方向?不会产生错觉?不会误以为他最近对你的关心是一种爱情?难道你真的那么理性?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你真的不会有错觉吗?!你不要骗我、更不要骗你自己,因为不但我不会相信,你自己也应该知道,自我欺骗不是事实!”
若曦看了她一会儿,没有马上回答。
“你的话为什么要这么伤人呢?”她慢慢地、轻声地问,但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么稳定,丝毫没有一点退缩与颤抖:“难道伤害别人会让你很高兴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应该要检讨你自己,因为你实在太不善良了!”
宋允儿脸色铁青。“你说什么”
“我心底会怎么想,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只要知道人隽心底怎么想的就好了,不是吗?既然你了解他,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既然你如此有把握,谁都不能取代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那么只要你开口,诚实地对他说‘你爱他’就好了,不是吗?你为什么要问那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难道你这么问,真的是因为关心我吗?不,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是真的关心我,也不会真的想知道我内心的感受,你只是想满足你的好奇心而已!但我不是阿隽,不会因为爱你而必须忍受你,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来成全你的欲望呢?”
宋允儿瞪著她,她想反驳,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话。
“如果你能够坦诚一点,只要愿意付出一点,那么你很容易就能得到回报。关键就在于,你愿不愿意让你所爱的人也感觉到快乐?你很清楚,决定权一直都握在你的手上。”若曦诚恳地这么对她说。
宋允儿脸色阴晴不定,似在猜疑若曦说话的动机,但是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咧开嘴笑,甚至对若曦说:“看来,我应该要感谢你对我说这些话。”
若曦知道,她明白了。
“不必,如果这些话可以让两个人快乐,那么就是值得的。”若曦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她的脸色苍白。
她知道,她不该说这些话,因为这些话将伤害自己。
宋允儿是聪明的女子,从现在起就会懂得该怎么做。当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最爱的男人,推给了另一个女人。
“那么你呢?你快乐吗?”在若曦转身之时,宋允儿最后残忍地这么问。
“我已经说过,我的心情,跟你没有关系。”若曦这么回答她。
然后,她果决地转身离开,脚步没有停留。
若曦不希望利人隽痛苦,这是她今天对宋允儿说这些话,唯一的动机。
她知道宋允儿说的是事实。
尽管事实残忍。
宋允儿才是利人隽所爱的女人,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宋允儿的身边,她对宋允儿所说的话,只是加快这个过程而已。
回程时,她独自一人漫步在台北街头,几乎走了大半条中山北路。
这是一段长长的路程,长得够她沉淀、长得够她把一切想清楚。
“若曦?”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呼唤她。
一开始她没有听见,直到程克勤绕到她面前,若曦抬头看他,一时茫然。
“你怎么了?一个人在路上闲晃,像游魂一样,我喊你都没听见?”程克勤担心地问她。
“学长?”回过神,她反而疑惑。“好巧,怎么在这里遇见你?”
“我出来办一点事情。我已经决定到日本,不能时常跟你联络,你还好吗?”
若曦点点头。
程克勤上下打量她几眼。“若曦,你怎么一个人在路上晃?你想去哪里?为什么不搭车?”
“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所以才没有坐车。”她回答,避重就轻。
“你脸上没有笑容,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
他的观察入微。
他一向很体贴,若曦明白。
她露出笑容,对他说:“没有。”
他虽疑惑,但说好了,他不会再“过分”关心她,所以他不多问,如果若曦不说。
“我记得这附近有一间咖啡店,你渴不渴,我帮你买一瓶水,我们坐下来聊一聊。”程克勤说。
“好。”若曦也想问他,到日本的事情。
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关心他。
“为什么又决定到日本?”在咖啡店里,若曦问他。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回答:“我想,如果是我的,最后一定能得到;倘若注定不是我的,就算紧紧守在身边,也永远得不到。所以,我决定离开台湾。”他喝著一杯浓浓的咖啡,这么回答。
他的话震撼了若曦。
因为一模一样的情境,正出现在她的生命场景里。
“但是,就算我到日本,也一样会跟你保持联络,我不会放手的。”程克动接下去说,他的眼神跟过去一样认真执著。
若曦看着他,那震撼已慢慢平复。“如果要离开的话,就不应该再期待什么,这样才能真正的抛开过去,迎向未来。”她对他这么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隐晦,她能坦然的跟他说话,就像他也对她诚实一样。
“我不是圣人,若曦,我很难做到真的放开你。”
“学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她说:“我只是想对你说,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你不能发现自己存在的完整意义,心中永远会缺少一块,永远会因为某人或者某件事而感觉到心痛。”她坦诚、直白地对他这么说。
程克勤深深看她。“这样的你,要我怎么放开,若曦?”他的眼神隐含著一丝痛苦。
她太聪慧,太让他舍不得。
“你必须放开,因为我们的心并不是一致的,我们从来没有走在一起过,你的期待最后仍然只剩痛苦,那么总有一天,你必定得放手。与其如此,不如,从现在就放开。”她知道自己很残酷,但同时,她残酷的话,也正在心底对著自己无声地复诵。
程克勤低下头,他在认真思索若曦的话。
从现在这一刻起,他终于看透,这一生他与若曦只能做永远的“朋友”
咖啡店里聊天的人很多,店里的气氛显得哄闹热络,但坐在这个角落里的两个人,却很安静寂寞。
“就算放弃希望,但是你仍然要叫我一声学长,不是吗?”程克勤打破沉默,再开口,他已做好心理建设,脸上有一丝笑容。那笑容虽苦涩,但成长与领悟本来就苦涩不已,甘甜的成果,也许要在许多年后才能被发现。
若曦也露出笑容。她明白,从现在开始,她得到了一个真正的、一生一世的“朋友”
“你永远是我的学长,永远都不会改变。”她对他说。
“那么你就要听我的,”程克动反过来说:“你要答应我,你也要追求自己的生活,追求快乐,找到一个爱你、你也爱他的男人,得到真正的幸福。”
若曦愣住了。“学长,你的‘劝告’太遥远、目标太大了幸福是什么?可以预料,可以期待吗?”她微微地笑,心却不由得酸、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
“跟我一样,只要先离开不对的,就可以遇到对的。”他说。
他们对彼此都很残忍,也都很坦白、很诚恳。
若曦思考他的话,一分钟后,她微笑着对他说:“日本有一间出版公司,已经跟我邀稿很久了。一个月前他们提出一个新的企划案,邀请我为他们的杂志画专栏,专栏内容描述现代日本女性上班族的日常生活,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希望我能够前往日本,住在当地一段时间,实际了解日本现代女性的生活。”
听到这个消息,程克勤为她高兴。“你接受出版公司的邀请了?”
“我在考虑。”若曦说。
“你一定要好好考虑!”程克勤严肃地提醒她。
若曦垂下眼,沉静的微笑脸庞蕴含著淡淡的伤感,反而交揉成令人心痛又动容的表情。
程克勤阻止自己说话,怕一开口会再过度“关心”他好不容易得到的领悟与勉力维持的自制力,将崩解溃散。
“对,我一定会好好考虑。”过了一会儿,若曦终于这么告诉程克勤
也这么回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