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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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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觉很高兴“就我们三个人,到处游玩,忍之说,他对欧陆熟悉,有一次,他险些娶一个阿尔及尔女郎,恕之,你们在欧洲逗留过一段时间?”

    恕之不出声。

    忍之扮什么似什么,说什么像什么,他是天生戏子与骗子。

    她轻轻说:“子觉,当心他把你带坏。”

    王子觉握着妻子的手“我从前也很好动。”

    “相信我,”恕之说“离他越远越好。”

    子觉笑“你们之间仍有误会,忍之已答允我,他不再酗酒滥赌。”

    恕之答:“好比黄鼠狼答应它不再偷吃鸡蛋。”

    忍之一直不出声,吃完苹果,把小刀折好收起。

    他这时说:“我随时可以出发,子觉,如果恕之不去,我与你结伴。”

    王子觉笑“恕之,我们三个人一起走,离开松鼠镇。”

    恕之问:“安医生与平律师呢?”

    “他们根本不是乡镇的人,再说,他俩五月就要结婚,也许回东南亚发展。”

    恕之又一个意外“呵那多好。”

    “我们另外有律师办事,你放心好了。”

    恕之怔怔地看着王子觉与深忍之,她在世上只有这两个亲人,不知怎地,他俩此刻都像陌生人“。

    她要到这时才知道,刚才那两个客人,已经决定买下王氏这座庄园。

    感觉上王子觉与深忍之有商有量,像对兄弟。

    王子觉很有深意再说一次:“的确是离开松鼠镇的时候了。”

    他好比讲: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我都知道子。

    恕之打了一个冷颤。

    出发那一天下午,她独自到狐狸市疗养院探访病人。

    看护把她带到病人身边,她蹲下低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病人转过头来端详她,他正是松山,头发忽然全白,当然,他不会一夜白头,想必从前染发,现在已不用麻烦。

    松山平静地看着她一会,同样轻轻答:“我记得你,你是住在破车里的小乞丐。”

    恕之不以为忤“你说得对,我便是她。”

    “你从东部逃到松鼠镇,贫病交逼。”

    恕之点点头。

    “警方追缉你,是我收留了。”

    恕之微笑“仿佛只是昨天的事。”

    松山摇手,忽然说:“很久了,十多年了。”

    忽然他想起什么“你把阿贞怎么样了?”

    恕之答:“请相信我,我不知道贞嫂的事。”

    松山怔怔地问:“不是你,是谁呢。”

    看护过来说:“今日有太阳,是他散步的时间。”

    恕之问:“子女可有来看他?”

    看护摇头“这里百多名老人,都乏人探访,想到自己也有一日会衰老,十分气馁。”

    听上去十分遥远,老年其实转瞬即至。

    这时松山问看护:“几时吃饭?”

    “你个多小时前才吃过午饭。”

    “再给我吃一点,没什么好做,再吃一点。”

    恕之静静离去。

    回到庄园,看到警长与王子觉谈话。

    警长在打官腔:“多谢你对松鼠镇的建设。”

    子觉谦逊:“不敢当,你过誉了。”

    “有事我们该同什么人联络?”

    “请知会祝律师,这是他名片。”

    “祝你们顺风“。”

    看到恕之,警长脱下帽子招呼又戴上“王太太,有时间来探访我们。”

    这时他接到一项通报:“小溪路四十号发生凶案,请即来。”

    警长喃喃说:“今年是什么多事年。”

    他对王子觉说:“户主他杀自杀,与妻子双双殒命,我得赶去。”

    这小镇警长,也很有点本事,并非想象中那么呆憨。

    恕之心中,清晰知道,没人是省油的灯。

    这下子警长是有得忙了。

    王子觉说:“小溪路四十号户主是轩斯夫妇,他们有两名幼儿,怎么会发生那样惨剧。”

    司机已经把车驶近,仆人将行李搬上车子。

    他们已收到丰富遣散费,对老板毕恭毕敬。

    深忍之最后上车,把绒线帽拉得老低遮住双眼,一上车就打盹,半句话不说。

    车子经过小溪路口,他们看到警车云集,救护人员把担架抬出,警员挥手叫司机速驶过。

    王子觉说:“小镇并不平静。”

    他们乘飞机往西部。一路上王子觉握住妻子的手不愿放开,忍之冷冷看了几眼,自顾自与侍应生调笑。

    下了飞机有司机来接,原来公寓已经准备妥当,在市郊一栋共管大厦顶楼,仆人来应门,把行李取进屋。

    忍之这时才懒洋洋问:“我住哪里?”

    王子觉答:“楼下一层,有楼梯可通,但是你拥有独立大门。”

    竟安排得那样妥当,恕之四处参观,十分高兴,像个小女孩般跑上跑下。

    在露台可以看到整个市容及远处的蔚蓝色的太平洋。

    “暂时住这里。”

    忍之忽然问:“公寓写谁的名字?”

    恕之还来不及阻止,王子觉已经回答:“我的妻子深恕之。”

    忍之又说:“恕之真叫人艳羡,结一次婚,什么都有了。”

    子觉又抢先笑答:“我最幸运,恕之救我命。”

    忍之凝视他们“是,你俩息息相关。”

    子觉斟出香槟“祝新的开始。”

    忍之却问:“本市红灯区在什么地方?”

    子觉微笑“忍之,我怎么会知道,你问计程车司机不就行了。”

    “子觉,我们一起去参观酒吧,如果喜欢,你投资,我做你伙计。”

    他转向妹妹“恕之,你也来。”

    恕之浑身僵住,忍之分明暗示她也曾是红灯区熟客。

    子觉说:“我没有兴趣,我只想早点休息。”

    忍之笑:“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子觉劝他:“你小心一点,大城罪恶。”

    恕之忽然披上外套“子觉,我们陪他逛逛:二十分钟即返。”

    子觉只得奉陪。

    他们三人由计程车司机载往市中心东区,车子才接近仿佛已嗅到特殊气息,十字马路向北是一座教堂,南位是警署,西位是公园,东部有几幢工厂大厦改建成各种娱乐场所:电影院、酒吧、舞厅。半裸年轻女子艳妆站门外招徕,她们身后伴着高大强健的保镖,那样大块头却靠女人赚钱。

    霓虹光管拼出各种图案,闪烁变化,男人像扑火飞蛾,纷纷围拢,造就热闹的夜市。

    忍之看了看说:“毫无新意。”

    子觉轻轻说:“色情行业,万变不离其宗。”

    恕之说:“我们走吧。”

    一个年轻女子窜出来拉住忍之“进来,进来喝一杯。”

    恕之忽然动怒,她伸双臂推开那半裸女子:“滚开!”

    那女子穿着细跟拖鞋,站不稳,退后几步,险些摔在地上。

    一个彪形大汉立即出现拦路“喂喂喂,小心小心,你是人,她也是人。”

    子觉连忙往大汉手里塞钞票“抱歉抱歉。”

    马上把他们兄妹扯离现场,拉上计程车。

    到了家门子觉诧异说:“王太太生好大气。”

    忍之讽刺说:“把手洗一洗,那些女人多肮脏,你当心染到细菌。”

    恕之用手掩脸,走进卧室,第二天才出来。

    与乡村不一样,都会一早已有烟霞及市声。

    车声隐隐隆隆,间歇还有飞机引擎声,恕之站在露台,有点不习惯,她拉紧衣襟。

    这时,在阳光下,恕之看到她毫无些色的双手,青筋毕露,而且,指甲发黑。

    她有点警惕,可是相熟的安医生不在身边。

    王子觉叫她:“起来了?”

    恕之仍觉得疲倦,她揉揉面孔。

    她问:“忍之呢?”

    子觉微笑“前日要把他丢下,今日又念念不忘他,这是什么缘故?”

    恕之不出声。

    “大家都长大了,你别管他太多。”

    恕之答:“干脆看不到他,什么也不用管。”

    王子觉捧起妻子的面孔,不说话,只是微笑。

    仆人拿早餐进来。

    在收拾寝室的也是新佣人,全部生面孔,叫恕之放心,她不喜熟人,最会害人的,全是熟客,不是生人,生人不知如何下手。

    稍后,恕之陪着王子觉出去见律师与医生。

    子觉笑着同妻子说:“家父生前叮嘱我:一个人必须有两个好友:你的律师及你的医生。”

    新医生与律师都年轻得出乎意料。

    恕之在一些文件上签署,她不发一言,律师向她解释,她听不进去,耳边嗡嗡响。

    子觉在医务所,怕妻子闷,叫司机陪太太购物。

    恕之却命司机驶回家。

    她一边脱外套一边叫:“忍之,忍之。”

    一直找到楼下,看到忍之正窝在大红色沙发里喝咖啡。

    他抬起头微笑“这么快回来了。”

    恕之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逸愉快的茉莉花香,她即时醒觉:公寓里还有一个人。

    她不动声色,轻轻坐下。

    那人还没有走,茶几上有两只咖啡杯。

    恕之说:“叫她出来吧。”

    忍之嘻笑:抬起头,扬声说:“叫你出来呢。”

    书房门一开,一个少女满面笑容翩然露面。

    恕之一看,心一直沉到底,头上似被人浇了一盘冰水。

    那少女鹅蛋脸大眼睛,头发梳一条马尾巴,身穿矜贵蛋黄色套装薄毛衣,下身一条三个骨裤,平底鞋。

    她带一副小小珍珠耳环,淡淡化妆,既雅致又漂亮,且不落俗套。

    一看就知道出身好兼有学识,叫恕之自惭形秽。

    她走到恕之面前,笑着说:“一定是恕之姐姐,姐夫还没回来吗?”

    恕之呆呆看着她,这少女反客为主。

    这时忍之把一杯咖啡递给恕之“我来介绍,这是我朋友关家宝,在大学念建筑第二年。”

    他幸灾乐祸地看着恕之。

    恕之轻轻说声你好,她喝口咖啡定定神,然后问:“你一个人在这里读书?”

    “家母不放心,陪着我一起来,照顾饮食起居。”

    宠惯的孩子都浓眉大眼面无惧色一脸阳光。

    只见关家宝笑容灿烂天真地说:“刚才忍之叫我躲起来给姐姐一个惊喜。”

    口口声声姐姐“你多大年纪?”恕之不甘心。

    “我十九生日刚过。”

    的确有资格叫姐姐,恕之不出声。

    她又问:“你们在什么地方认识?”

    “今日在图书馆。”

    “你跟他回家?”恕之意外“你不怕危险?”

    “忍之与我都是德威大学学生,不必顾忌。”

    恕之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是大学生?他给你看学生证?”

    必家宝点头“忍之在儿童心理系。”

    恕之揶揄:“怪不得你们谈得来。”

    忍之这时说:“小宝,我送你回家。”

    “晚上接我出来看戏。”

    “七时准到你家。”

    必家宝握住他的手,双双出门。

    剩下恕之一个人呆呆坐在红沙发上。

    半响她听见王子觉叫她:“你在家吗?”

    恕之忽然苦闷,她扬声:“傍晚可有飞机往巴黎?”

    子觉诧异“我看看酒店可有房间。”

    恕之又厌倦说:“不去了,我们乘邮轮吧。”

    子觉笑“究竟想去何处?”

    她又转变口气“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你是我妻子。”

    恕之低头叹口气,稍后她问:“医生怎么说?”

    “情况稳定,定期检查。”

    这可能是唯一好消息。

    稍后王子觉对恕之说:“我问过了,明日启程的巴拿马运河邮轮尚有空位,可有兴趣,运河连接南北美洲,很有意思。”

    恕之摇摇头。

    子觉温和地说:“我走出了小天地,你怎么好似被困小世界?”

    恕之答:“很多时候,我不愿离开屋子,外边多豺狼虎豹,吃了我们,到头来是我们不小心,活该,家里多安全。”

    “有我保护你。”

    恕之笑,她握着王子觉双手“那你记住处处看护我。”

    忍之回来换衣服,他身上有茉莉香氛。

    恕之绕着双手“儿童心理学学生?”

    忍之反问:“新的开始,不是你最希望的事?”

    “你仍在行骗。”

    “那是我俩天性,你不能叫我停止呼吸。”

    恕之抢过他外套,他耸耸肩,穿上另一件,头也不回地出门。

    恕之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

    王子觉在书房看书,恕之有点羡慕,爱书的人最幸福,一书在手,其乐无穷,无论在屋里车上,咖啡店之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

    恕之走到子觉身后,无意抬起头,看到一面镜子里去。

    恕之看到她脸色灰败,身形瘦削,即使在环境最差的时候,她看上去都不至如此苍白憔悴,她吓一跳,退后两步。

    恕之对自己的容貌一向有信心,这十余年,她的大半生,都靠精致五官生存,陌生男女对她即时产生好感,都因为她长得楚楚可人。

    今日镜中的人叫她害怕,相反,王子觉安详垂头阅读,气色一日比一日好,深恕之的精血像是叫王子觉吸尽。他不再是一个病人。

    恕之用手掩住脸,悄悄退回房间。

    手术后她逐渐枯萎,他欣欣向荣。

    深恕之像是受到咒诅。她靠在沙发上,忽然剧咳,恕之用手掩嘴,气喘,闭上双目。

    恕之忽然看到一座教堂,呵有人举行婚礼。

    她推开教堂门走进去,染色玻璃窗下全是白色鲜花,宾客笑脸盈盈,牧师正主持婚礼,一对新人站在礼坛面前。

    恕之走到前排坐下,看仔细了,大吃一惊。

    新郎是忍之,穿着礼服的他好不英俊,新娘正是关家宝,他俩拥吻。

    恕之瞪大双眼,握紧拳头。

    她身边一个女客问:“小姐你是男方还是女方亲友?”

    恕之没有回答。

    客人说:“男家没有亲人,他姐姐与姐夫上月因病辞世。”

    恕之霍一声站起“我正是他姐姐。”

    有人拉她“坐下,别吵。”

    恕之转身,拉住她的人却是贞嫂。

    她遍体生寒“贞嫂,你怎么在这里?”

    贞嫂笑笑答:“与你一样,来观礼呀。”

    恕之轻轻说:“你已经不在人世她遍体生寒“贞嫂,你怎么在这里。”

    贞嫂像是听到最滑稽的事一般,她笑说:“恕之,你也是。”

    恕之狂奔出教堂,摔在地上。

    慌忙间好像有人扶起她。

    她睁大双眼,看到子觉站在床前,她惊呼:“子觉,救我。”

    王子觉替她擦汗“不怕不怕,医生快来。”

    恕之知道她做了噩梦,她喝一口子觉喂她的热茶,以往她时时这样照顾他,没想到今日身份会得对调。

    医生上门来替恕之诊治,微笑地告诉他们不妨,她不过是风寒发烧,休息几日便没事。

    恕之听见子觉不放心地说:“她咳嗽有血。”

    医生说:“喉咙干燥缘故,室内放一只喷雾器好了,我会替她做化验。”

    子觉仍不放心医生说:“喉咙干燥。

    医生说:“你如果觉得有必要,可进医院做详细检查。”

    “待我问过她本人。”

    未待子觉开口,恕之已经摇头。

    医生说:“王太太仿佛有点忧郁。”

    “她有心事。”

    “那么,我推荐心理医生。”

    恕之又一直摇头摆手。

    那医生微笑“我处方几种葯物给她。”

    王子觉说:“最近她体重锐减。”

    “女士们可以纤体,越瘦越好,有时稍微过分。”

    王子觉送医生出门。

    恕之又咳嗽起来,她注意雪白纸巾,却没有血丝,她略为放心。

    子觉回到她身边“你有心事,可以对我说。”

    “我一瞌眼便做噩梦。”

    “那是因为心神不宁,喝些红酒才睡,会有益处。”

    恕之苦笑“我做的亏心事太多,不管用。”

    “许多做尽坏事的人每晚睡得不知多香。”

    恕之想到忍之,从未听过他有失眠毛病。

    子觉告诉恕之一个故事:“二次大战末期,美国派出战机伊诺拉姬号到广岛扔下原子弹,数十年后记者问当日飞机驾驶员可有辗转反侧,该名军人答:‘我每天憩睡如婴儿。”

    恕之发呆。

    服葯后她沉沉睡熟,梦中黑影乱舞,但是不再有不想见的人出现。

    半夜醒来,听见有轻俏的华尔滋圆舞音乐,谁,谁在跳舞?

    恕之起来,她发觉乐声从楼下传来,忍之几时开始听音乐?奇怪。

    她在楼梯看下去,只见关家宝在教忍之跳舞。

    她穿着极薄的湖水绿软缎晚服,专心教忍之步法:“一二三,跟我走,二二三。”

    那水绿色裙裾长度不一样,好像一束花瓣,那式样与恕之梦中所见婚纱一模一样。

    恕之紧紧握住楼梯扶手。

    有人用手搭住她肩膀,她转过头去,那是王子觉,他微笑“忍之有女友。”

    恕之不出声。

    “他若有固定女友,心思就会定下,让这位小姐代为管束他。”

    恕之问丈夫:“你会跳华尔滋吗?”

    “学过几次,跳得不好,没想到忍之不会社交舞。”

    “孤儿院里哪有社交。”

    她站起来,子觉叫她吃粥,恕之毫无胃口。

    “恐怕是水土不服,要是真不喜欢市区,我们可以搬到山上。”

    恕之又摇头。

    她专心看忍之跳舞。

    他女伴关家宝是高手,体态轻盈,舞姿曼妙,在最出人意表的时间踢起裙裾,煞是好看。

    忍之像是着迷,他努力讨好女伴,额角跳出汗,衬衫背脊印湿一大片,毫不介意。

    子觉拉一拉妻子。

    恕之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地域。

    书房里抽屉半掩,恕之又看到一把点二八口径的巴列泰手枪,她顺手取起秤一秤,有点坠手,子觉看到,过来把手枪轻轻自她手中取饼,放回抽屉,然后收拾桌面上文件。

    恕之回到寝室,楼下音乐到天亮未停。

    清晨,恕之身边似还有碎碎乐声,她淋浴,哗。水声中还有钢琴声,她知道是幻觉。

    恕之更衣到楼下看视,人去楼空,一地香槟瓶子,佣人正在收拾,她把一条凯斯咪披肩折好搭在红沙发背上。

    恕之问:“他们几时出门?”

    佣人摇摇头“王太太,我没看见。”

    恕之等到十点多,忍之才回来,一路打呵欠,然后脸朝下,摔进沙发里。

    恕之讽刺他:“累得你,晚上做贼了。”

    他揉揉眼睛“家宝还要上一整天的课,真厉害。”

    “别忘记你也是学生。”

    “她与母亲住在山上一间大屋,邀我下午去喝茶。”

    恕之语气越来越酸涩“母亲多大年纪,是否风韵犹存。”

    忍之脱去鞋子“你还不去侍侯王子觉,他好像要去银行。”

    子觉这时叫:“恕之,恕之。”

    恕之问兄弟:“下午有什么节目?”

    忍之把她推上楼梯。

    恕之对丈夫说:“查一查那个关家宝的来历。”

    子觉只是笑。

    “我是认真的。”

    子觉劝说:“忍之时时换女伴,那查得了那么多。”

    “那女子很有一手。”

    “所有女性都懂得取悦异性,这是天性。”

    恕之陪王子觉到银行,他给她保险箱钥匙,加上签名。

    箱子里有证券,现款及贵重金属。

    他陪她用下午茶,天气回暖,年轻男女早已换上无袖薄衫,在大厅肆无忌惮拥抱接吻。

    恕之有点羡慕,她一向挂着逃命,欠缺这种无牵无挂的闲情逸致,这一刹那她忽然倾身向前,吻王子觉脸颊。

    她丈夫错愕,本能伸手挡开她,轻轻说:“人多。”

    恕之只得坐下。

    整个下午她不出声。

    忍之把女友带回家来,看到恕之,大声说:“我与家宝决定订婚。”

    他们四条手臂紧紧相拥,关家宝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十分可爱,像一只小动物。

    恕之却笑不出来,她瞪着忍之。

    家宝笑:“我会设法说服家母。”

    整件事是那样不可思议,恕之对她兄弟说:“我有话同你讲。”

    忍之却说:“有什么话在家宝面前说好了,我什么都不瞒她。”

    恕之像是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话般凄凉地笑出声。

    这时佣人进房说:“王太太,医生有急电找你。”

    恕之转身走回楼上,拿着电话很久才喂一声。

    “王太太,”医生声音十分沉重“请你即时独自到医务所来一次。”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讲?”

    “请你不要知会任何人,马上到医务所来。”

    恕之说:“可是我有病?”她一颗心沉下去“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讲?”“。

    “我们面谈,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

    恕之到达医务所,看护一看到她便去叫医生。

    医生取出一叠报告,请她坐下。

    “王太太,我要求与你单独会面,是因为我怀疑你身边有人向你慢性下毒。”

    恕之睁大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医生出示图表“我循例化验你的涎沫血液,发现含有微量砒毒,毒素积贮到一个地步,心肌麻痹停顿,像心脏病一般。”

    恕之呆呆看着图表。

    “王太太,我建议你通知警方,迅速调查。”

    这时看护进来说:“王先生找王太太。”

    医生轻轻说:“虽由王先生主动叫我诊治你,王太太,我想这件事你还是暂时守秘,我需替你注射解葯。”

    恕之抬起头来。

    有人要置她死地。

    看护帮她注射。

    医生说:“王太太,小心饮食。”

    王子觉这时已推门进来“医生,有事为什么不通知我?”这时恕之忽然笑吟吟站起来“医生怀疑我有孕,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一点。”

    王子觉松一口气“以后到医务所由我陪着你。”

    医生讶异这年轻的王太太戏真情假,他维持缄默,医生与病人之间有保密条款,他不宜多话,他的责任已尽。

    恕之回到家中,渐渐,她镇定下来。仆人送茶点进来,她看着水壶红茶不出声,斟少许在杯子里,倒清,把杯子放入塑胶袋里,准备拿去化验。

    她摆出另一副面目来,自小训练,情况越是危急,她越是镇定,恕之亲自到厨房取水喝,先把水杯仔细洗净,直接由水喉头盛水。

    她把酒瓶收起,吃饭的时候,看着王子觉喝汤吃菜,她转动筷子,并不挟菜。

    恕之内心悲怆,如果不是子觉,那只有忍之。

    他做了咖啡,往往给她一杯,斟酒之际,也忘不了她。

    深恕之承继了王子觉的产业,假使他们两个都不存在了,深忍之就是最后承继人。

    一个都不留。

    恕之走到楼下,收集证物。

    她全部送到化验所。

    堡作人员问:“请问追查什么痕迹?”

    “砷。”

    “砒素?”

    恕之黯然点头。

    棒一日,恕之去取化验结果。

    负责人员这样说:“你带来六件样品,全部无毒。这位小姐,如果你有所怀疑,最好通知警方由鉴证科入屋检验。”

    不,她无论如何不可与警方联络,可是嘴里却说:“多谢你的忠告。”

    恕之到处寻找可疑之物,连床褥底下都细细寻遍,每一寸不放过,并无发现。

    她看到忍之房内有一只棕色名贵女装过夜袋,想是关家宝留下,这女孩手边用品都尽其名贵能事。

    恕之轻轻拉开袋子,里边有一套粉红色运动衣裤与一双球鞋。

    恕之并不在意,她要找的是小瓶粉末或液体。

    球鞋有点残旧,与关家宝其他所有簇新名贵配件不符。

    恕之取饼鞋子,看到内里印着英文字母“关”以及一个编号。

    莫非关家宝是什么运动会会员。

    恕之用手提电话拍摄球鞋式样及号码。

    她到街上小食店进食,年轻的女侍应走近来写单子,她头发油腻,脸容疲倦,手指节红肿粗糙,就像不久之前的深恕之。

    下午,客人散去,她还得清洗油槽,那是炉子下一条不锈钢制造,积聚煎炸油渣的槽渠,四尺长一尺深,气味像死猪。

    侍应取来食物,恕之已失去胃口,她付了丰富小费。

    她到附近一间体育用品公司,找到售货员,出示球鞋图样。

    年轻售货员“咦”一声“你怎么会有这双鞋子?”

    恕之问:“这双球鞋有什么特别?”

    售货员有点兴奋“敝店刚订了一百双这款限额产品,这种球鞋由本市警队设计订制给特种部队操练时用,效果超卓,故此厂家灵机一触,打算大量制造,盈利百分之五拨作警队慈善基金。”

    恕之只看到售货员嘴唇不住郁动。

    只有几组字眼在她耳边回响:警方

    她轻轻问:“街上尚未有售?”

    “我们铁定下月一号推出一百双,不接受预订,先到先得。”

    恕之指一指球鞋内侧号码“这编号代表什么?”

    店员得意洋洋“看到lt2字样没有?这是少尉的缩写,这双球鞋主人在警队身份不低,她穿7号鞋,是个女子,鞋子上有青草渍,证明她喜欢跑步,唏,本人堪称福尔摩斯再世呢。”

    售货员非常聪敏健谈。

    深恕之低声说:“谢谢你,现在我知道她是谁了。”

    “她姓名缩写在这里,t,姓什么?关?”

    恕之指一指“给我两双七号这种气垫鞋。”

    售货员高高兴兴把鞋子包起来递给客人。

    恕之借他们店里电话,找到答案。这时恕之已不介意有人要毒杀她,她因此发现了关家宝真正身份。

    没想到世上有人演技那么完美,关家宝活脱脱像一个娇纵天真活泼的富家女。

    原来她是前来卧底的关少尉。

    实在太低估警方的能力了。

    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追踪深氏兄妹,对疑犯行踪瞭如指掌,此刻,还添上一宗命案,特警派出卧底人员。

    恕之的胸膛被掏空一般。

    愚昧的深忍之,他着急要应付恕之,鲁莽下忘却外敌。

    多么可笑,他在大学图书馆自称儿童心理系学生,认识了建筑系的关家宝,两人都是假身份,加上虚情假意,居然就要订婚。

    恕之嗤一声笑出来么可笑,他在大学图书馆。

    她带着干粮及矿泉水回家,再想在行李袋里寻找蛛丝马迹,那只袋已经不见。

    必家宝已经发觉她的大意。

    恕之知道设法确实关家宝身份会有困难,这次,她在屋内寻找窃婷器。

    她把屋内测烟器及洒水器全数拆下,查不到可疑物品,那既是说,联邦密探尚未出动。

    王子觉问她:“恕之,你怎么了?”

    他拉着她坐下。

    恕之想,如有偷听器,关家宝一定配在身上。

    “恕之,你心神不定,心不在焉,到底为什么之想,如有偷听器,关家。”

    深忍之与关家宝在什么地方?她跳起来打手提电话找他,可是他没有开启电话。

    恕之冲口而出“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

    王子觉奇问:“你想回松鼠镇?”

    恕之手心全是冷汗,她用毛巾缓缓擦干。

    她的心扉已全部关闭,她若无其事站起来“我有关家宝的地址,我们去探访未来亲家?”

    “不需要预先通知?得准备糖果礼品呀。”

    恕之笑笑“不必多礼的。”

    她拉着王子觉出门。

    子觉想劝说两句,终于踌躇,难得妻子高兴,陪她走一次何妨。

    必家在山顶幽静地区,按铃,佣人笑说:“太太小姐及深先生一起跑步去了。”

    王子觉驾车慢驶在附近兜他们,忽然听到叮当音乐声,原来是一辆冰淇淋车恕之要了一客巧克力双球,吃得津津有味,她忽然像是一点心事也没有,专心享受零食。

    王子觉指一指前边“在那里。”

    只见三个人从转角跑出来。

    深忍之跑在最后,两母女不徐不疾,分明是久练之身,关家宝脚上穿的,正是那双市面上还未有出售的特种球鞋。

    她一边跑一边转身取笑男朋友。

    深忍之发奋追上。

    连王子觉都说:“关太太十分年轻。”

    恕之不出声,这时,他们三人也发觉路上有人向他们注视,关家宝眼尖,一下看到双憔悴大眼睛,她迎上去叫声“姐姐”

    恕之冷冷看着关少尉,做得真像,大抵她是警方主要扮演少女的人物。

    必家宝介绍母亲给他们认识,关太太邀请两人回家用茶点,恕之答允。

    必家装修是那种寻常的富丽堂皇,厨房没有油烟,不似经常举炊,女佣硕健孔武有力,想必也是警方伙计。屋里一定处处都有录映机关,最明显的是,大沙发脚上钉着一块小小铝片,庄生家具租售公司。

    整间屋子暂时租用,这是一个局,可恨深忍之心甘情愿一脚踏进。

    恕之一声不响,喝完茶便告辞。

    母女送他们到门口。恕之才对兄弟说:“我有话要对你讲,今晚早些回家。”

    在车上王子觉说:“与我们一样,关家人口简单,生活清静。”

    恕之想一想“家中没有陈列生活照片。”

    “这家人给我感觉良好。”

    恕之这时轻轻说:“男性是这样被动及愚蠢。”

    “喂,你说什么?”

    恕之微微笑,那天下午,她只说购物,却到银行,自保管箱中取出若干现钞,放在旅行袋里带回家。

    傍晚,她做咖啡,递一杯给王子觉,他喝下不久,只说眼困,揉了揉双眼,走进卧室,倒床上,即时熟睡。

    深忍之跟着回来,身边正是关家宝。

    恕之走近,轻轻与关家宝说:“由你送忍之回来?我有话想单独与忍之讲,请你先回去可好?给我们兄妹一点私人时间。”

    忍之刚想反对,他女友已经笑着答应,开车离去。

    忍之问:“你有什么话说?”

    恕之双臂抱在胸前“关伯母可有答应把女儿交给你?”

    “她觉得家宝年纪尚小,待她毕业后再说。”

    恕之轻轻说:“你一点都看不出来?”

    忍之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承继了她们母女产业,就一生无忧?”

    忍之问:“只准你有取不尽的财帛?”

    恕之继续说下去:“你觉得关家宝是她真名,她只得十九岁,他们住在那间簇新屋子里,已有三年?”

    忍之反问:“我是一条光棍,她们还来谋我不成?”

    恕之微微笑“好兄弟,你对关少尉说过些什么?”

    电光石火之间,忍之明白了,种种蛛丝马迹,忽然聚合之问:“你有什么话说?”

    恕之说:“她主动与你攀谈,交待身世,带你回家,会晤母亲,对你表示极端信心,可是这样?”

    忍之脸上变色。

    “这是我俩惯施特技,我们是兄妹,她们是母女,使人防不胜防,你怎么走进这种老圈套里去。”

    深忍之这时涨红面孔“因为我想速速离开你们。”

    恕之轻轻叹口气“现在,不得不再次上路。”

    “恕之,我并没有对她透露什么。”

    “可是你现在知道,警方已经追上。”

    “你有什么证据,”他仍未死心,微弱抗议:“你破坏我们。”

    恕之把她的发现告诉他“警方只有一名关少尉,我用街外电话打到警署总部找人,他们说她放假,关少尉原名关芷。”

    “不一定是同一人。”

    恕之忽然微笑“你可以亲自问她。”

    他们坐下来,忽然不约而同,彼此背靠背,像从前那样,世界只剩他们二人,他只信她,她也只信他。

    忍之喃喃说:“走到南部,找一个小地方住下来。”

    “没有地方比松鼠镇更小,原来不过想避一阵锋头,却发生那么多事,你不该救活王子觉,有很多办法可以取得他信任。”

    恕之微笑“像所有犯罪伙伴一样,火拚之前,彼此埋怨。”

    “我们都累了。”

    “是呀,想到走,毛骨悚然。”

    “下一站走向何处,墨西哥抑或泰国?”

    “好主意,可是,先得弄两本护照,而且,还要解决一个问题。”

    忍之看着她。

    “你想毒杀我,为什么?”

    忍之瞪看她“你说什么?”

    “我们已经不再相爱,你恨我,所以要除掉我。”

    忍之答:“你至今尚未相信,贞嫂殒命与我无关,我要杀你,用这双手已经足够。”

    恕之不出声。

    忍之讪笑“我想过正常生活,那是妄想吗?”

    “去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

    “你终于愿意与我重新组合。”

    恕之看着他“你有话要说?”

    “从前,兄妹一起行事只有益处,今日,身份已经曝露,单独行动比较妥当。”

    恕之凝视他“你要撇下我?”

    “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

    “我找人做两本护照,我俩分头消失。”

    “我以为――”

    “我们已认清对方真面目,再也不能恢复从前那样,相信你也明白,我们已经老大,分手也是时候。”

    恕之把脸埋到膝头里“我以为――”

    “多谢你把关少尉身份告诉我,我会跟进调查。”

    “小心。”

    “子觉呢?”

    “他熟睡。”

    恕之回到房内,把现款放到一间小背心众多口袋里,很多人不知道,钞票是纸张,即使面额大,数目多了也像书本那般沉重,背心袋里似放了十本八本书。

    恕之把背心放在枕头下便睡着。

    这种要紧关头她最需要睡眠,绝对不能辗转反侧。

    天亮,她蓦然睁开双眼,第一件事想冲到松鼠咖啡开工。

    她留恋那一段日子?当然不,但是生活印象已经烙到她脑海深处。

    子觉已经醒来,在厨房吃早餐,看到恕之,他抱怨说:“我一觉竟睡了十四小时。”

    恕之问:“可要看医生?”

    “今天刚好是我复诊日子。”

    “我在家等你。”

    司机载子觉出去,恕之叫佣人放假,不到一会,忍之从外边回来,放下一本护照给恕之。

    恕之打开,看到自己的照片,及林妙如三个字,她微笑说:“好名字。”

    忍之把另外一张照片放桌子上,那是关家宝即关芷的军装照片,英姿飒飒,与他们所认识的爱娇模样判若两人。

    “你从何处得来这张照片?”“警方机密档案,我有朋友的一个朋友,擅长击破密码,以后,我会找此人合作。”

    恕之淡淡笑“还是老工夫人骗人可靠些。”

    深忍之吸进一口气“我明天一早走。”

    “行程可以告诉我吗?”

    “不,林妙如,我俩离得越远越好,我一早该走,我不应騒扰你那么久,毒杀了你,对我也没有好处。”

    他驶出吉普车,加满油回来,并且注满两大只塑胶罐,他又准备干粮食水睡袋,流亡生活又要开始。

    累了,他靠在车角休息,开一罐啤酒喝,这一切,恕之都看在眼内,惯于行骗的他忽然被骗,那天真娇美的女伴原来是警方上尉,他肯定吃惊。抬起头,只见紫红色棘杜鹃开满一墙,像火烧一般灿烂,煞是好看。

    他俩最喜欢南方火红色花朵:凤凰木,棘杜鹃,美人蕉这时,却无心情欣赏。

    恕之轻轻说:“你打算走陆路,到偏僻小城,才上飞机。”

    忍之不出声,站起来踢啤酒罐,他在孤儿院练成的好身手,踢得出神入化,左脚交右脚,膝头顶给头,又落在脚上然后,他一声不响,回转屋内,进房休息。

    司机折返,却不见王子觉,他说:“王先生留院观察一宵,医生要做检查,我来替他取替换衣物。”

    恕之觉得跷蹊,子觉出门之前并无提及,可见是意外,她说:“我去看他。”

    司机不便说好,当然也不能说不好。

    他身边电话响起,他说:“一定是王先生。”

    果然,那是子觉,他声音有点疲倦,这样对妻子说:“医院有一件仪器失效,明天才能完全检查程序,我睡一觉便可出院,你不用走动。”

    “你安心休息。”

    恕之从来没听过比自己更为虚伪的声音。

    她取出衣物交给司机。

    要走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恕之把假护照放进背心口袋,留恋地环视舒适的公寓,她穿上鞋袜,悄悄离开公寓,掩上门,走到地下停车场,她预备借用忍之准备妥当的吉普车。

    她开启车门,还未上车,就听见有人在她身后说:“打算出门?”

    那声音出奇娇美,一听就知道是关家宝。

    恕之转过头“果然,不再叫我姐姐了。”

    “深恕之,我是警方关芷少尉,我现在要逮捕你。”

    “什么罪名?”

    “谋杀、伤人、讹骗警方追缉你们已有两年。”

    这时,关少尉的伙伴一只豹子般奔近“公寓内没有人。”

    必少尉追问:“王子觉呢?”

    “他在医院,无恙。”

    必少尉循例宣读:“你可以维持缄默,但是,你所说一切,将会用作呈堂证供”

    伙计说:“深忍之没有车,我召人到附近找他。”

    “不用了。”

    他们三人一起转过。

    深忍之已在关少尉背后,一柄手枪抵住她颈部大动脉,那武器正是王子觉的自卫手枪。

    他在关少尉耳边轻轻说两句话,两名警方人员静静解下枪械放地上。

    恕之马上拾起。

    她问关少尉:“请问,你怎么知道已经泄漏行踪?”

    必少尉无奈“你到大学打探,又去警方调查。”

    恕之点点头。

    他俩把警方人员锁进车房储物柜,兄妹俩交换一个眼色“走吧。”

    两人忽然忍不住笑起来,肩搭肩,像以往一般亲密。

    恕之说:“我以为你快要结婚。”

    忍之答:“你更糟,你已经结婚。”

    恕之隔着储物柜门说:“关少尉,我们并没有杀人。”

    忍之说:“别多话。”

    他们跳上吉普车,呼一声开出去。

    “能关住他俩多久?”

    “三分钟。”

    一路驶出公路,恕之说:“你可以一走了之,不必理我。”

    忍之冷笑“什么,我身边没有钱。”

    “你还愁没钱?太客气了。”

    “让你一个人去警局,没有的事。”

    恕之用手捧着头,由此至终,他只有她,她只有他。

    车子转入小路,一直驶,直到进入另一个省,直至汽油用罄,他们在车上睡了一宵。

    第二天是个雨天,他们转乘公路车,一进大路,看到交通指示牌上打出警方通告,追捕他们那辆吉普车。

    他俩在小型飞机场下车,刚想到柜台买飞机票,看到电脑已经印出两人照片,贴在玻璃门上。

    他们连忙走避。

    恕之在附近小路边用现款租一间旅舍及房车,两人剪短头发染了棕色,恕之架上太阳眼镜。

    他们继续逃亡。

    三两个月后,案件便会冷下来,届时又另一番局面。

    他们转到另一间旅馆,再换一辆车。

    最后,迁入一间度假屋,自称是新婚蜜月夫妇。

    度假屋在湖边,冰川湖呈奇异蔚蓝色,像山里一颗宝石,初夏,游人如鲫,混进游客中,如大海里两滴水。暂时安全了。

    两人好久没有浸浴,恕之把身体潜下浴白,浸个痛快。

    忍之喝啤酒看报纸,他悠然自得。

    两人又在一起,背对背,对付敌人。

    深忍之把枪包在纸里,吩咐恕之:“丢进湖里。”

    恕之轻轻说:“我从来没有开过枪。”

    她替她剪了一个平头,叫他换上老实普通的西装,人前,他们自称朱先生太太。

    警方找到他们弃置吉普车,油箱用罄,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这两个人已是老手。

    王子觉轻轻对对律师说:“他们错了,不关恕之的事,如果有人需要负责,那只是忍之,恕之完全无辜。”

    “王先生你可有损失?”

    “我妻子失踪。”

    “警方会尽量追寻。”

    “我只想她自动回来。”

    他在报上刊登启事:“凡事由律师循法律途径解决,请尽快与我联络。”

    忍之把报纸放在恕之面前。

    “多么吸引。”

    恕之答:“从前,我也那么想。”

    彼此以为可以丢下对方,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把他们分隔开来放在安全环境,两人恍然若失,如今又在一起,却无抱怨。

    两人绝口不提过去,过一天算一天。

    “朱太太,口袋里够我们用多久?”

    “照此刻速度,一年左右。”

    “那很好了,可以喝香槟吗。”

    “不成问题,尽管去买。”

    他们由一间旅舍搬到另一间旅舍,每天都排满节目:看电影,逛街,跳舞,喝茶,参观名胜,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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