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影很好,待会儿若是见着他,非给他一顿骂。
暗廷凤软趴趴地瘫在亭子石桌上,粉颊贴着石桌,感觉阵阵寒意沁透心底,再加上迎面吹来的风,感觉暑气不再啃蚀着她,直觉得一夜未眠的困意袭来,令她昏昏欲睡。
“大小姐。”
“嗄?”傅廷凤忽地自梦的边缘抽回,睡眼惺忪地看着身旁的男人。“米弰?”
“大小姐怎么如此好心情,在这儿小睡?”米弰勾出招牌万人迷的笑,缓缓地在她身旁落座。
“哼。”傅廷凤冷哼几声,不雅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才又道:“是你迟来,等得我都快要睡着了。”
亏他还敢说,明明要他晌午时分到臧府,也不瞧瞧现在都已经是午后三刻了,让她这主子枯等这么久,该扣他薪饷。
“有事缠住,一时之间走不开。”米弭不怎么在意,径自勾着笑,倒了杯茶。“倒是大小姐怎么不上茶楼等我,反要我到府里走一趟,还要我偷偷摸摸地翻墙而入,这实在是有些不妥吧。”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会以为他们在私会,这奸夫淫妇的罪名可重了。
“说的也是。”说不准这附近也有那人的眼线,傅廷凤四周探了一下,随即起身。“走,到里头。”
“到里头?”米弰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那不是更糟吗?光是待在这亭子里,他都认为避不了嫌,更遑论要走到楼里?天啊!她到底有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
“对啊,快点!”傅廷凤招了招手,便走进里头的花厅。
米弰搔了搔头,犹豫一会儿,还是乖乖地跟她走进花厅里。“小姐,我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什么妥不妥?你以为我找你干什么?”她没好气地啐他一口,又道:“我是要问你,最近厂子里有没有什么问题。”
“说是问题,大抵上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桐景街出了问题?”
“你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她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是我这阵子走不开,要不我早就去探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倒是你,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为何桐景街的织户出了问题,你却搁了这么久?”
“这事儿没得谈,只能等。”米弭不禁叹了口气,见她瞇起眼瞪着自己,他才解释道:“天晓得最近到底是怎样的好日子,织户里有几户人家的女儿出阁,然而谁不出阁,偏是手最巧的那几个;就因为她们出阁,工作也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已经再找其它织户,再要厂里的人多分担一些,尽可能地赶。”
“出嫁?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你正巧也要出阁,我便没和你提起。”
“是这样子”真是如此的话,可是急不得了,但是,眼看着时节要入秋,届时要送上大内的皮草毛料,怕是会出问题。“不管了,米弰,所有的货源先往京城送,若有余裕再转给其它商家,绝不能让呈上大内的布匹出问题。”
“我知道。”大内第一,其它再说,毕竟谁都不想掉了脑袋瓜子。
“这样的话,也没什么事了。”她干脆回房睡觉好了,想着想着,她不由得猛打呵欠。“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就这样?”
“要不然呢?”她起身走了两步,回头瞪着他,漂亮的杏眸里淌着呵欠逼出的泪水。
“我还以为小姐是唤我来看戏听曲的。”唉!早知道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他就不用特地丢下软玉温香赶来了。
“这儿又不是傅府,更不是茶楼,怎么看戏听曲?”唉!都不知道住在这儿的她有多可怜,不但什么都不能做,就连院落也不能踏出一步。“唉,你还是先走吧,要不”她怕引人口舌。
她很怕那混蛋脑筋不对劲,突然拐回来,若是见着他,肯定又是一场无可避免的误会,而她的下场肯定会很悲惨。
“好吧,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米弰连忙起身离开,可才要走出花厅,身旁的人冷不防地将他拉住。“小姐?”
“那混蛋回来了。”她有些紧张地道。
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这时候回来干嘛?
直觉她的纤指快要穿进他的臂膀,米弰不由得蹙起眉。“谁是那混蛋?”
“你别问,你”完了、完了,脚步声愈来愈接近,这会儿是绝不可能让这两人照面的,但不让米弰走,她要将他藏在哪里比较好呢?
突地,一道灵光闪过她脑际对了!
“小姐?”瞪着直拖着他往喜房走的主子,米弰不禁有些抗拒。
暗廷凤哪管得了他的抗拒,直接拖着他进房,连忙将他往衣柜里头塞。“给我待在里头,不准出声,知不知道?我没有开门,你不准出来!”
不等米弰回答,她粗鲁地关上柜子。
臧夜爻一回房,便瞧见傅廷凤慌张却故作镇定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他沉声问道,神情如往昔般淡漠,教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没有,我正整理我的衣裳。”傅廷凤心虚地调开眼,不敢看向那双好像会看穿人心的黑眸,就怕一旦对上,她便会教他识破。
“你穿的是什么衣裳?”他不苟同地微蹙起眉,看着她一身纱质薄衫,尽管外头罩了件湖水蓝比甲,但仍可见薄衫底下的肚兜,至于她的罗裙,若是走在日头下,定会教人瞧见那双姣美长腿。
“这是正常的衣裳。”闻言,她不禁打量着自个儿的妆扮。“这是京城最时兴的穿法。”
“我不管时不时兴,我只是问你为何没再穿之前的衣裳?”他缓步逼近她。
她恍然大悟,难掩乏力地道:“这才是我的衣裳,之前穿的是珏凰的,真不知道这些衣裳怎会放错地方”啊,差一点点她又要说错话,险些将不该说都说出口。
“你在外头都穿这衣裳?”臧夜爻不悦地瞇起眼。
“不好看吗?”她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感想。
臧夜爻不语的走向她,想要拉开她身后的衣柜。
暗廷凤赶忙贴上衣柜,生怕他一把拉开之后,她真的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你走开,我要把你里头的衣裳全都给丢了。”要他容忍她穿着这等衣裳在外头走动,她是想要逼他动怒吧?
“喂,你别闹了,你没事突然跑回来,就为丢我的衣裳?”她抵死不从地护着衣柜。
他瞪向她。“你以为呢?”他冷哼一声。“下人说,看见滨东楼里出现一个男人,那人未经门房通报便翻墙而入;换言之,我是来捉贼的,就不晓得你有没有瞧见?”
“贼?”傅廷凤瞪大眼,感觉冷汗沿着背脊滑落。“我不知道,我一直待在房里我累了,我要小睡片刻,你想要捉贼,麻烦你往外走。”
呜呜,果真有眼线原来她随时随地都被监视着。
他冷冷地盯着她,突道:“那我就陪你一道睡吧,我也挺倦的。”
“咦?你昨儿个明明睡得很沉,怎么可能会倦?”他根本是睁眼说瞎话,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他休想骗过她。
“哦?你怎么知道我睡得很沉?”
“那是”可恶,他欺负她脑袋不灵光,是不?别以为这么简单便能够套出她的话。“我睡到一半醒来时瞧见的!”
“哦!”他皮笑肉不笑的瞧着她。
“反正就是这样,你去办你的事,不要吵我!”傅廷凤长睫掩去心虚不安的眸光,只见他退了一步。
“你歇息吧。”臧夜爻转过身离去。
见他往大门步去,傅廷凤松了一口气,然而一口气都尚未痛快地呼出,却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回,大手直探向衣柜,压根儿不管她就站在衣柜前,硬是一把拉开衣柜,撞得她有些狼狈地往前跌。
她根本没有机会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拉开衣柜。
“这男人是谁?”彷若鬼魅般骇人的阴沉嗓音响起,如同一道冷雷般的打进她心头,骇得她宁可趴在地上,也不肯回答。
她傅廷凤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遇上他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并非无敌。
不愿承认,但她真的怕得不敢回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