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渐照进房间,将黑暗驱逐。
峻虎从迷茫中醒来,他坐起身,感觉头晕目眩,赶紧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大人,你醒了?”门板轻响,茂叔端着一碗汤进来了。
“茂叔,我头好晕。”他打量着四周,纳闷地问。
“大人昨晚喝醉了”
“什么?我怎会喝醉”
“大人先将这碗汤葯喝下,听小的仔细告诉你。”茂叔将碗递给他。
看到茂叔不同以往的审慎并带着责备的目光,峻虎没有多说,端过碗来猛地喝了下去,同时脑子里渐渐回想起昨晚的一切,心里变得很不安。
将空碗放在床边的台子上后,他靠在床头,看着茂叔,等着他开口。
茂叔也不迟疑,坐在床边,将昨天他与林夫人和大小姐会面回来后的经过,一一告诉了他。
茂叔的话直听得峻虎浓眉紧蹙。他已经完全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包括他对云霏说的那些混帐话。
那时他是有意识的,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那真是一种令人惊骇的感觉。
“我真是该死!”他一拳击在自己头上,愤怒地骂着,难以相信自己居然上了两个贼女人的当!
“大人不该轻信她们的。”
峻虎懊恼地说:“昨天当我提出退婚时,林云璎就哭了,还一再向我道歉,林夫人也没有太刁难,反而大度地说,云霏虽不是她亲生但也是她的女儿,我要娶云霏也是可以接受的。我一高兴,更加觉得对不起她们,就放松了警觉性。后来林夫人提出陪她们喝酒,我想自己酒量一向不差,也就答应了。谁知道她们竟敢在我的地方布陷阱呢?”
“大人是否记得有没有泄露出什么?”茂叔担心地问。
“应该没有。”峻虎想了想,最后肯定地说。“没有,绝对没有,喝了几杯,我感到头晕时就有了警觉,于是我告辞了菲儿呢?”
“应该在她房里睡觉吧,从将大人从她屋里移过来后,我就没有离开过,不知她睡得好不好?”
“我得去看看她”峻虎说着掀开被子起身,不料脚才落地就一阵晕眩,身体无法控制地倒回了床上。
“大人还是先休息吧,毒性虽除,但你体内还会有些余毒,得休息三、五个时辰才行,我去瞧瞧吧。”
看着茂叔出去,峻虎无力地闭上了眼,因葯效和余毒的关系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直到正午时,他终于完全清醒了。
“茂叔!”他喊了一声,房门立即被打开,进来的不是茂叔,却是荀简。
“大人,茂叔一大早就追赶二小姐去了。”
荀简的话当即令他大惊。“追?二小姐到哪里去了?”
“天才亮守卫就来通报,说林二小姐要出去,我赶去时,她已经离开了。”
“这么早,她去哪里?”峻虎迅速穿上衣服,匆忙地问。
“没人知道。守卫说,二小姐只说要他们好好保护大人就走了。”
“一定是林夫人母女的杰作!”峻虎咬牙,心里恨自己昨晚大意失荆州。
“大人,小的有事禀报”
“等我回来后再报。”峻虎匆匆打断他,披挂好自己的腰带、佩剑。
“是关于二小姐的”
“快说!”峻虎一把抓住他慢条斯理的总管,不满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来这套?”
对他极其罕见的粗暴,荀简反倒一脸满意地笑了,说:“昨夜二小姐去找过林夫人和林大小姐,后来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于是,他将丫环来找他,说林二小姐去找林夫人说理,可能会被伤害,然后他赶去后看到的和听到的一一告诉了峻虎。最后,他又将一只酒杯和一个酒瓶取出来说:“大人,这是您昨晚喝的酒和用过的杯子。”
峻虎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查出了什么?”
“听了二小姐关于下毒的指控后,小的留了个心眼,到厨房去将这还没有清洗过的酒瓶和酒杯取来,送到军医那儿验过,酒里没毒,可是酒杯里却找到了信石粉的残渣。而茂叔也确定酒里有迷魂草”
“该死的娘们!”峻虎愤怒地夺过酒杯。“你留守府中,除了那些不该让她们去的地方外,无论那对母女想干什么都由她们去,不用阻拦。我会叫夏雷来这里守几日。”
荀简俯首听命,道:“大人放心,府中一切小的自会料理好。只希望大人早日找回二小姐。”
峻虎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无论在军营还是府宅内,他从不与人讨论个人私事,大家也都知道他的个性,而从没有人敢问他私人问题。想不到总管今天竟敢破了他的规矩。
“你喜欢二小姐?”他愣愣地问。
“没错,我们都喜欢二小姐做我们的将军夫人!”荀简坦率地回答,并纠正了他的说法,令峻虎当即咧开嘴笑了,但很快愁容又覆盖了笑容。
他不再说话,转身出了门,往马厩走去。
当他牵着战马走出马厩时,看到林夫人正与林云璎站在侧门洞前看着他。
他也没有与她们打招呼,迳自上了马。
“将军连早饭、午饭都没吃,急匆匆地要去哪里?”林云璎笑容勉强地问。
“去办事!”
“有什么事重要到连饭都顾不得吃?”她挡在门前,笑容变得恶毒。
峻虎无法再保持平静,他勒紧手中的缰绳,挺直身子,马开始在院内踱步。
“没错,找回二小姐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我无暇顾及其他。”峻虎递给她一个极其冷峻的目光,然后一抖缰绳,引导马儿缓步向前走。
林云璎不得不恼怒地挪开身子让马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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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小小的马车正沿着毫无人烟的小径艰难地奔行,因为昨晚半夜里下了一场不小的两,道路变得泥泞。车内坐着面色憔悴的林云霏。昨晚,她被强制性地留宿在正房,度过无眠的一夜。此时,任何人见到她,都一定会以为她是重病在身的病人。事实上,她确实感到筋疲力竭,似乎生命已到了尽头。
失去了虎子哥哥,她不觉得自己还有生存下去的欲望。
整整一夜,她已经将前尘往事重新整理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就是今生今世,她与虎子哥哥必定还是悲剧收场。她放手,他们两个人痛;她若不放手,痛的就不懂仅是她跟他,还有许许多多这一世的亲人,无论爱她的或不爱她的,她都不想因自己而造成他们的死亡或痛苦。
车子忽然颠簸了一下,她的头猛地碰在车板上。
她并没有觉得很痛,随手一摸却摸到黏呼呼的液体,低头一看,手掌上竟是鲜红的血迹。
这时,她的身子再次随着车子猛烈摇晃了几下,随后车身歪歪斜斜地停住了。
她推开车门,看到赶车的男人正在用力挥动鞭子打马。
“这位大哥,你不要那样抽打它。”
“小姐,这马虽是好马,可是不打不行,它们不动呐。”
云霏看看这个敦厚老实的男人,见他满脸急色,便说:“昨夜下了大雨,地上积水多,可能是轮子陷进坑里了,我下车帮你推车吧。”
“不行、不行,小姐是富贵命,哪里能干这等粗活!您还是坐着吧,我来就好了。”车夫说着跳下车,又用力地鞭打那两匹瘦马。
马儿嘶鸣,低着头很用力往前拽,可是车子文风不动。看着马努力的样子,云霏想起上一世阿黄被逼拉大树的情景,于是心里非常不舍。
“大哥,别打它,这路不好走。”说着,她跳下了马车,踩着泥泞的路,走到车后用力推车,车夫一见小姐是说真的,立即用劲儿地在前头拉马前进。
在两人的努力下,马车轮子终于从泥坑里被拖了出来。
“呼,租车的夫人说过小姐虽是千金之躯,但也是能吃苦之人,没想到还真说对了啊,小姐,你的头”车夫这时转过身来,声音即刻变了。
“没关系,擦破了点皮。”云霏无所谓地说着,用手袖擦擦头。“咱们走吧,这里距离山海关还很远呢。”
“山海关?”车夫愣了。
“你不是要送我去山海关吗?”云霏问。昨晚大娘说爹爹会派人在那里接她。
“不,不,那位夫人是让小的送小姐去乌拉城。”车夫赶马上路后回答她。
“乌拉城?为什么去乌拉城?”云霏一惊,转瞬明白了。“呃,纳兰公子?”
“正是,正是,夫人就是要小的将小姐送去纳兰公子府上。”
“不!我不去那里!”
云霏的抗议远远无法将她心中的愤怒表现出来。纳兰公子是乌拉城最有名望的大商人,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风流公子,曾到林府做客认识了林氏姐妹,对云霏一见钟情,屡次托媒人说媒均遭云霏回绝。
怎会这样?爹爹早已回绝了纳兰公子的求亲,为何今天要送我去那里?!
看着马车往那个未知的方向奔跑,云霏的心狂跳。
一定是大娘和姐姐搞的鬼!她们这样先斩后奏就是为了断了虎子哥哥对她的念头!
不!她忿忿不平地想,无论如何她不会去那里。
“快!快带我转回去,我得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急切地离开座位蹲在车夫身边要求他。她们竟然敢欺骗她,她得回去找虎子哥哥!
“小姐,你快坐好,路不平”车夫急忙对她说。
“你快调转车头回去!我死都不要去乌拉城!”云霏迎着风大叫。
“不行,我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
“不!我不去乌拉城!”云霏抓住了他手中的缰绳。“你若不带我回宁远城,我就自己赶车回去!”
“小姐,不要抢,这样很危险。”车夫怎会轻易将自己的马车交给旁人,而且还是个看起来没长大的小姐。
云霏见他如此固执,便说:“那我就跳下去。”
“不可以,那样你会摔死的。”车夫不说话,反倒加大劲儿甩着马鞭,策马快跑。
云霏看着飞速后退的景物,绝望地想:难道自己今天没有出路了吗?
她看看远方,在一片荒原的尽头有一队车马在移动,看不清他们是往这里奔来呢,还是往其他方向去?
“大哥,我求求你调转车头,不要送我去乌拉城。”云霏含泪央求他。
“小姐,我也是拿了那位夫人的钱,不得不替她办事啊。”车夫为难地说。
“我可以还你钱”
车夫急忙说:“不行,那夫人还等我回话,她也知道我家在哪里,如果我出了差错,我的家人就完了,求小姐行行好去乌拉城吧,纳兰公子是个好人呢。”
云霏没话说了,她理解受制于人的感觉,她怎么可以再逼迫无辜的车夫呢?
“那位夫人何时向你租的车?”她安静了,也许今天就是她在这一世的最后一天,可惜无法与虎子哥哥道别,可是她宁死也不会嫁给其他男人!
“昨天,昨天晌午。”见她安静了,车夫略微放了心,但车速一点没减。
昨天?!那么说,大娘在见她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心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大哥,知道宁远城的神武府吗?”
“知道,那是武显将军的宅子,谁人不知?”
“请你去见武显将军,就说菲儿在下一个轮回等他,求他不要忘记她!”
“小姐”车夫急忙喊她,但马车刚好经过一处小丘,他只好专心赶车。
云霏继续交代:“你去告诉那位雇你的夫人,就说林二小姐摔下马车死了。”
未等车夫明白,她已经站起了身,从飞奔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姐!”车夫一惊,赶忙勒马,可是缰绳过紧,反而惊吓了马匹,两匹马忽然嘶鸣,放蹄狂奔。
“该死的马,站住”车夫的声音里充满惊慌。
前方突然出现几骑快马。领头的一个身手矫健地跃下坐骑,直奔这辆失控的马车,迅速勒住了狂奔的马。
“为什么如此横冲直撞?看不到前头有车吗?”那人将马缰绳交还给车夫后,不悦地问。
“大人,小、小姐跳车,惊了马,求大人救、救那位小姐吧!”一见帮自己拦马的是位二品将军,车夫惊恐地跳下车,跪在这位仪态不凡的男人面前。
“小姐?什么小姐?!”男人瘦削的面上露出惊异的神态。
“那、那里”
很快,车夫将那个将军和他的士兵带到山坡下,只见草丛里俯卧着个女子。
“大人,就是她、她不想活了,跳、跳车”
那将军不语,蹲在女人身边,将她轻轻翻过来。
她的头上有血,脸上泥水与血水混合,一时间看不出伤在何处。
“虎子哥哥”就在他探手试她的脉搏以确定她的生死时,她睁开了眼,沾染了污血的眼眸闪过一道明亮的光,但很快就暗淡了。她的声音虽小,但仍能听分明:“虎子哥哥你、请你带我找、找峻虎,宁远、彭峻虎”
话未说完,她就晕过去了,没看到男人震惊的表情。
男人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往正向他们驶来的另一辆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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