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坐在椅子上,心绪一片混乱。
刚刚经历的一切如同梦一般,但却深刻得令他怎么也无法忘却。
他为自己的忘我投入而震惊,更为端云的表现而惊愕!
是谁教会端云这些?
胸口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窒,悄悄化成怒火,在广阔无边的心底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端云一直是个贴心可人的小姑娘,而不是眼前这个绝艳无双、风情万种的女子
他的端云
他的端云?
眼睛倏地睁大,江湜波如遭雷殛,整个人深深为这个领悟而震慑。
他的端云?他爱的人不是莹秋吗?为什么
--
“咦,你不是端晚饭去给端云吃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端云很生气,不想见我,所以我把饭菜搁着,就出来了。离开的时候,大师兄刚好过去,他说他会劝端云,好好跟她说。”
“大师兄过去找她?唉,依照大师兄的个性,只怕端云怒火难消。”
“呃”“看你欲言又止,怎么了?”
“刚刚我跟端云有点小争执,然后我才发现一件事,原来端云对大师兄”
“端云的确心系大师兄,而且是一往情深。”
“啊,你早就知道了?”
“没错。”
“为什么?”
“哈哈,你还问我为什么?端云也知道我的心思呢!你怎么说?”
“啊,同病相怜”
“你总算猜对了!”望着她的目光温柔深邃,深切的情意尽在不言中。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还有端云,还有大师兄”
“当然是各自成双比翼。”他话中有话。
“你是说”她很讶异。
“傻莹秋,难道你看不出大师兄早对端云动了心,只是他一直执着于你们的婚约和所谓的责任,始终没有察觉罢了!师父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现在正是解决我们四人之间这团复杂的最好时机了!”
--
夜深,指凝真气,小石子弹指而出。
准确无误击中窗子,叩地一声,清脆的声响,惊动正在静坐的江湜波。
“是谁?”
“是我,大师兄。请出来。”
“默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你怎么一身劲装,还背着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要去哪里?”
“到师父墓前去。”
雹默言不作响应,拋下地点,转头就飞跃不见。
老二一身夜行衣,神情冷漠,眼神含带杀气,究竟怎么回事?
彼不得心头如泉涌的疑问,江湜波毫不迟疑,入内取了剑,尾随而去。
月光下,寒风冷冽,夜色如墨,空旷的峰顶格外凄索萧瑟。
江湜波身影落定,耿默言已先一步到达,静立于唐昊坟前。
“默言,怎么了?”
“大师兄,取剑。”语落同时,长剑已出鞘,月色和剑身相映成光。
“要我取剑?默言,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见你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谁自欺欺人!默言,你不要逼我!”
“我不逼你,你永远看不清自己的心!少啰嗦,快取剑!”
语落,凌厉剑式已迎面袭来,江湜波不愿和师弟动手,遂施展迷踪步法,俐落闪躲。
雹默言见状,毫不迟疑,改变招式,以云影绝剑再攻。
“默言,看来你是非逼我出剑不可!”银光一闪,江湜波终于出剑。
剑光如流星幻化,剑气锐利,排山倒海,云影绝剑看似柔,实则刚,剑身交错,铮铮作响,短短一刻钟,两人已过数十招。
今夜,江湜波心思浮动,出手失了往日的沉稳准确。对打中,耿默言看出江湜波的破绽,一个剑招虚晃,瞬间,江湜波的长剑被击飞,下一瞬,颈边一凉。
“心思不宁是习剑之人的大忌,大师兄,你明知故犯,实在不该。”
雹默言冷冷斥责,收回剑,随后取回江湜波的长剑,递给他。
“我不是明知故犯,今夜是个意外。”
“意外?问题是生命何等脆弱,岂能禁得起一个小小的意外?大师兄,人生苦短,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不肯正视自己的心意吗?”
“默言,你话中有话。”
“没错,我再不出面,我们四人只会继续这么僵持,继续痛苦下去。你还想怎么蹉跎人生,我管不着,但是我和莹秋可不想再等了!”
“你和莹秋?你直呼她的名字?”
“没错,我很早以前就直接叫她莹秋了。”
“可莹秋是你师姐啊!”“在我心中,我从不把她当师姐,反倒是大师兄你,自始至终都把莹秋当作师妹看待。”
“我和莹秋是师兄妹,我当她是师妹看待,有什么不对?”
“我都这么说了,你还听不懂吗?你的迟钝跟唐三、朱四有得比,难怪害端云伤心,吃了这么多苦。”
“这跟端云又有什么关系了?”
唐三朱四老笑默不吭声的他是闷葫芦,像池塘里的呆头鹅,可事实证明,他们伟大的大师兄,才是真正的呆头鹅!
雹默言决定逼江湜波认清自己真正的心意。
“我不再跟你转弯抹角了。大师兄,到现在,你还看不清你自己的心意吗?”
“我自己的心意?”
“你和莹秋从小订了亲,长期以来,你以她的保护者自居,照顾她,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以致认真负责的你错将这份习惯当作是爱。试问,你若真把莹秋当作未来的妻子看,你真爱她,为何她病愈至今快两年了,你们还不成亲?你还在蹉跎些什么?”
“我因为当初的误会,我对不起端云,我早就跟莹秋说过,等找回端云,大家团聚之后,再谈成亲的事,莹秋也答应了!”
“找端云跟你们成亲是两码事,为什么非要等到找回端云,求得她的谅解,你才肯娶莹秋?你等了十几年,不就是期盼莹秋病好的这一天吗?”
“我”没错,最初,他心里抱的就是这样的盼望,只是为什么后来这样的念头却愈来愈淡,愈来愈不强烈了?
“你搞不清楚这种矛盾的心态,我来替你说!你频频找借口,迟迟不履行婚约是因为你心里爱的人根本不是莹秋!”
“莹秋是我的未婚妻,我不爱她,我爱”那个尾声“谁”字忽然消失了,因为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笑脸,让江湜波蓦然停语,稍早两人亲昵缠绵的那一幕又涌上心头,他恍然大悟!
“大师兄,你总算明白了!”
“我我爱端云,我爱的人是端云,我什么时候”爱上端云了?
“什么时候爱上她,这个答案得问你自己。但是,老实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爱的人是端云那就够了。”
“那莹秋,我和她的亲事”
“大师兄请放心,我爱莹秋,我们是两情相悦,我把事情说开,就是要破除这个僵局,让我们四人各自成双比翼。你知道吗?在你面前的莹秋,只是你认识的莹秋;在我面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怎么说?”
“莹秋已经会使剑了,这件事你晓得吗?”
“她会使剑了?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虽然已经恢复健康,可她的身子能承受得了吗?”
“你就是太关心她,处处为她着想,但过度的体贴关怀反成阻碍,而莹秋生性柔顺,不忍让你失望,所以总是压下自己的想法,事事顺你的意见。那时多亏了端云求来紫龙胆,还有师父跟你用心为她排出余毒,她恢复得很好,如今跟一般人根本没什么两样。现在的莹秋不但会使剑,而且已经学完云影入门第二套剑法了。”
提起心上人兼“弟子”耿默言素来平淡的面容浮现柔情和骄傲。
“默言”师弟对莹秋的深情不言而喻,江湜波不禁为之动容。
向来惜言如金的师弟,今夜以令他刮目相看的方式,送了他一份大礼。
“师兄,想不想看看莹秋使剑的样子?”耿默言忽然转了话题。
“呃,好啊!”雹默言对他投以别有深意的一笑,师兄弟俩一前一后跃身,回云影去。
让师兄亲眼见见莹秋恢复健康、轻盈使剑的样子。
让他相信,也让他放心,一直以来他捧在手心、细心呵护的文弱师妹,如今已经成长,羽翼丰厚,可以自由自在飞翔。
而他,心另有所属,此后可以将莹秋交给自己,放心去追逐他最悬念的那抹孤云。
--
天初破晓,天际峰静悄悄。
一道大红人影趁着朦胧天色,偷偷离开云影,来到峰顶。
她以为走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身后有三人跟随。
顶上,山风飒飒,她费了好一番气力才点燃三炷清香。
手执清香,轻声祝祷,将满腔的思念和心事尽诉予在天上的师父知晓。
香燃过半,泪潸潸,掉落的香灰烫了手,她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说了太多。
抬头,天色已半白,差点误了时辰,她非走不可!
自随身包袱里取出一只小瓷瓶,挖取些许坟上土填入,再上盖放回。
“师父,端云无法待在云影,就让我取一些坟土随身,当作思念的凭借。日后一人继续浪迹天涯,捧着它,就像师父永远陪在端云身边。”
甭云没有依靠,余生漫漫,她会好好珍重,为自己。
磕头拜别,热泪成行,此去天涯茫茫,各自一方,但想念会随着风传递,时时飘回天际峰,永远不绝。
拭泪,取剑,背起包袱,依恋难舍,回头又望了唐昊的坟几眼,头猛然一转,傅端云迅速跃身离开,往山下方向走去。
“大师兄,你拉着我们做什么?端云走了啊!我们费了好大功夫,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你就这么眼睁睁放她走吗?”唐三对江湜波抗议道。
“对啊,大师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朱四也发难。
“端云当初是被我逼走的,这祸是我闯的,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负责,将端云找回。我一定要求得她的谅解,让她心甘情愿回到云影,往后再也不离开。”
江湜波说完,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个包袱。
“大师兄,这”唐三朱四异口同声,双眼圆睁,盯着包袱瞧。
“云影暂时交给你们,我追端云去了!”
“哇哇哇,呆头鹅开窍了!”
“对啊,老天有眼,师父保佑喔!”
唐三朱四唱双簧,有挖苦,也有祝福,教江湜波哭笑不得。
“大师兄,说好喽,这趟下山,如果不能带端云一起,你就别回来了!”
“对,到时掌门也要换人做!”
“我答应,等我回来,一定会带着端云。”
江湜波微笑应允承诺,健步而去。
一夜长考,心中早有妥善打算。
这一次,他要彻底走进端云的内心,好好了解她,耐心求得她的谅解,等她再度敞开心房,让他和他的爱一起进驻。